果园的黄昏

果园的黄昏

盛夏日长，太阳下山时，廉化交界处的山岭，丘陵，山塘，水库，村落，果园，弯弯曲曲却颇为平坦的乡村公路，依然一片明朗。

二妹开车同我在雷州青年运河管理局银湖畔兜了一圈，然后向杨桃沟疾驰而去。

当我们进入果园时，百鸟正忙着归巢，啁啾之声渐渐的稀少了。而这时候，阿森仍在贵妃黄皮果园里锄草，施肥。

我下了车，走进客厅，放好行李，立即朝他所在的山坡走过去，同他打了一声招呼，他一边乐呵呵地，爽爽朗朗地笑了笑，一边挥锄铲草。

我走近他时，只见他头戴草帽，浑身汗湿。时不时的从肩膀上取下毛巾，擦一下汗水。

他一边干活，一边同我说话。他说:“我刚摘一批贵妃黄皮果卖了。这种贵妃黄皮果个大，肉质细嫩，甘甜润喉，价格不菲，每斤收购价在9至15元之间，根据市场需求，也就在这个价格的限度内，上下浮动。”

“今年水果价格有升无降，贵妃黄皮果价格更高，我是以每斤9元的价格，让细妹摘去卖的，让她多赚一点，大哥帮妹妹，是很自然的事。后岭老陈，15元一斤，都不肯让客仔来摘哩！”

“哦，后岭老陈，不就是前些年，你带我们叔侄几个，到他家里，以每斤11元的价格，买他的贵妃黄皮果那个人么？”我问。

“是呀，就是他。”阿森说，“这一带，数他为人最好，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肯带领大家一起致富。”

乡村致富带头人，让我感动，好生羡慕。这个老陈，是一个村长，我还比较熟悉。

我每次从城里回来探望阿森，总喜欢在周边的山岭走走，按季节变换，听鹧鸪唤伴，斑鸠咕咕，百鸟和鸣，闻蜜蜂嗡嗡，蝉子聒噪，蛙声阵阵。好不热闹，好不开心！

然而有时候，特别是阴雨天，如果你一个人走在山野之间，突然听到毛鸡凄厉的呼号，你的心不颤动一下，算你胆大。

或许是地处偏远，山峦叠嶂，野生林密，草丛蓬蓬，芒萁疯长，野藤蔓延，且水源丰富，山塘水库，星罗棋布，山泉潺潺，河溪纵横，自然环境好，许多飞禽走兽，栖息其间，珍贵的野生动物，不时出没。

阿森告诉我，诸如猫头鹰、山鸡、白鹤、鹭水鸡、鹧鸪、斑鸠、鹩哥、鹞子、果狸、水獭、蛇鼠等，常出没其间。

燕雀呢喃，莺啼婉转，可见其形，可闻其声。一到春夏时节，芒萁间长的一种红磨菇，清香四溢，令人闻之身心愉悦，为之陶醉。

这是廉化交界的地方，山岭绵延不断，起起伏伏，只有少许的山冲田，过去单靠种植水稻，番薯，收成有限，生活是难以改善的。

聪明勤劳的人们，便充分利用这些山岭，垦荒种果，养五禽六畜，养蜜蜂，一户数十亩的山地，利用得好，就足以让他们走上富裕之路。

经过四十余年的苦心经营，这里的每座山头，都变成了一座座小农庄。一山一户一座楼，通水通电通网络，乡村公路近在咫尺，出入、运输都相当方便。

我记得小时候，这一带的村庄，都是一些坭砖瓦屋，低矮阴暗，做饭烧的是柴草，烟熏火燎，生活相当艰难。

他们以种水稻、番薯、木薯为主，粮食却不过关。偶尔也种一亩几分地的金钱橙、果蔗，村中有几棵龙眼、荔枝、木瓜、香蕉、酸杨桃、菠萝蜜之类，半生不熟，那些小孩就摘来吃了，根本就没什么水果好卖，就是有，山道弯弯，曲折坎坷，也运不出去，人的生活怎能不艰难？

今时自然不同往日，宽松的社会环境，人们的聪明才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农业机械化的普及，人们耕山种果，更是如虎添翼，劳作也变得轻松愉快多了。

自古以来，人们虽然“以不变应万变”壮胆，但又总是不甘于墨守成规，他们随时代的步伐而动，与时俱进，总能不断地改进耕作技术，不断进步，不断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改善自己的生活。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的历史久远矣，唐诗中既有这样的吟咏，就足以为证。

荔枝为岭南佳果之首，光其品种，除妃子笑外，尚有桂味、糯米糍、鸡嘴、蜂糖罂、白糖罂等诸多品种。我曾浏览过一本《茂名风物》，其所记载的荔枝，竟多达24种。汉语言太丰富，各地的表达不一定相同，其品种的确切数据，并不是那么容易弄清楚的。

荔枝好吃树难栽，荔枝蜜清甜却特贵。种荔枝的人既辛苦，收益又不太稳定。因为这荔枝有大、小年之分，大年丰收，便宜过糖泥。小年呢，物以稀为贵，荔枝值钱，却又没有多少好卖。

这荔枝一般在5月下旬至6月上旬成熟收获。而这个季节，风雨交加的日子多，荔枝若采摘不及时，往往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人总是能总结生活经验教训的，经历过失败，他们便会改种成本低、经济效益更好的作物。现在他们种一种经过种苗嫁接的贵妃黄皮果，经济效益就相当可观。

本地原有的黄皮果，颗粒较小，产量低，核大，果肉带酸性，价格极便宜，不过一两元一斤。

如今呢，聪明的果农，先用本地黄皮果的种子育了苗，待它长到一两尺高，树干有手指般粗时，便用另一种黄皮果树枝进行嫁接，长出的黄皮果宛如鹌鹑、鹧鸪蛋那么大，结果既多而甘甜，肉质细腻，润滑，产量增加了十数倍，价格翻了近十倍，经济效益相当可观。

这些信息，都是阿森在这个黄昏，一边铲草，一边滔滔不绝地告诉我的。我听来蛮有兴趣。

他还告诉我，这已经剪过枝的贵妃黄皮果树，需要清除杂草，施上复合肥，让它重发新枝，以利明年结果更多。

他一边同我说话，一边不停地挥动锄头，先将果树下的杂草铲得干干净净，继而用锄头将草勾往旁边，果树下便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圈，形如一个人家晒酒糟般的太簸箕，然后呢，在离树干约两尺处，沿树周遭挖一条环树的小土沟，施上复合肥，再用坭土覆盖好。

阿森永远是一个既勤劳，又乐观的人。要不，他今年养猪失败，而且败得很惨，损失了大大小小60多头猪，劲头怎么还如此足，又怎么笑得起来？

人总是能用自己的智慧，想些办法，用自己的双手，做一些事情，以创造精神、物质财富，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实现自己的愿景的。

阿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当初在一国企工厂上班，每月只有28元工资，妻子儿女在农村，要维持一家生活比较困难。为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星期天休息时，他竟然坐火车上广西，做起了猪客，运猪仔回来卖，赚点生活费。

下岗后，他开过小饭店，宰过鸡鸭卖，卖过猪肉，然后自己办猪场养猪，现在则全力以赴，改种贵妃黄皮果，种一种象榴莲那么香甜的菠萝蜜。

这种菠萝蜜，一棵种苗就要花30元，他一买就是上百棵。他说，这种菠萝蜜奇就奇在中秋节期间成熟，价格肯定不菲。

夕照余辉已隐没在西边的牛嫲嶂后，黄昏四合，夜幕渐降，一轮明月悬空而起，阿森始荷锄而归，冲完凉，换好衣裳，才亮起门楣上的电灯，一家人一起坐在在龙眼树下，乐也陶陶地吃着丰盛的饭采，他则同我举杯对酌，喝着蜂蜜酒，沁心甜。

辛勤，恬淡，充实，富裕，幸福，在这个果园的黄香，我真切地体验了当下一个果农的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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