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听风
(1)
对于诚和晟,我十分抱歉。告别了诚父诚母,也到了我要回家的时候了。
两天后,我回到了我住的地方—浪岛。
这是一个小小的海岛,充满了被时代遗弃的古朴纯真。我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住在了这里。我住的地方不远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只是一个小前台,生活很悠闲,有很大的时间写自己的文章。总而言之,生活真的幸福得美好。
我一到家,就看到了玮。
之前我说过玮是我的舍友。他因为发了歌小有名气。在这个海岛,有许多人都是这样,怀有梦想的闯荡
“我看到你写的文章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想法很好,文字也很优美……对了,我最近要去一个地方,我觉得你也感兴趣。”
“我还要工作呢。”我拒绝到。
“没事,那家伙最近整个岛的乱跑拍照片,还让我做他模特。和他说一下,让他放你假。”
我笑道:“什么事你会这么热心。”
玮笑了笑,背起他的吉他,拉着我直往外面跑。我们绕过鳞次栉比的房屋,玮把我带到了一间教堂。教堂边有一个矮矮的屋子,如果我没记错,屋子里面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玮拉着我走了进去,那个女子坐在里面,在精心准备着什么。
“欣!”玮叫了一声。
那个女孩转过头,我看到了她那张精妙绝伦的脸。她微微地笑着,但是没有说话,她那张红润的嘴唇后面似乎有着一些难以参透的秘密。
“走了,我买好船票了。对了,今天月也一起去……哦,对了,月,这是欣,你还记得吗?”
欣点点头,低下头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好听,那个声音我很熟悉,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她是之前和玮一起唱歌的女孩,我们三个人有一起环岛游,我记得她的声音,那个声音真的很好听。
“当然记得你了,”我笑道,“只是那么久不见你都去哪了?”
“我也是刚回到浪岛,之前我出去找工作。”她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背包,走到门边,关好门,一起往港口方向走。
“你去哪里找工作了?”我问。
“一家特殊儿童学校,现在我们就要去那里。”欣说。她和以前一样的平易近人,但有更多了几分刚毅与坚强。她的一举一动,我实在和以前那个毛手毛脚的她对不上关系。
比如,她弄洒了水不像以前不知所措,而是十分利落地处理。这几年很多东西改变了她,我很想知道是什么。
船渐渐靠了岸,我们三个下了船。叫了的士,前往我们的目的地—天使孤儿院。
“我现在在这里做义工。玮吗,倒是常来帮忙。好了,我们进去吧。”
孤儿院的工作不幸苦。大多是帮忙扫地或者照看孩子什么的。玮带了他的吉他,给孩子们弹唱。孩子们中有人知道玮是最近刚刚有些名气的歌手,纷纷来找他要签名。
至于我吗,当然是凭借着我的天赋给孩子们讲故事。孤儿院的书很少,而且还有很多是老式版本。我花了好久才找到一本靠谱的《柳林风声》,读给孩子们听,我一向对自己的声音很有自信
不过,无论是我在讲故事,还是玮在唱歌,在教室的小角落里,都坐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年纪大概也就七八岁大,长得稚气。但是他抬头望我这边看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神里一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欣有跑过去找他,但那个孩子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等到孩子们也该去吃午饭了,我找了个空当问欣:“刚才角落的那个小男孩是谁啊,怎么一直不说话的?”
欣叹了一口气,才告诉我,那个孩子双耳失聪,是在孤儿院的秋千那里被发现的。孩子被发现的时候衣服里夹着一张纸条。具体是说这个孩子他们实在养不活,也送不了给特殊学校,只好给了孤儿院。
“我就说嘛,怎么还会有人不对我的音乐着迷?”玮自恋的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先不说了,帮人帮到底,我们现在去食堂帮忙分饭。”欣生了个懒腰,带着我们往食堂那里走去。
食堂里吵吵嚷嚷的,孩子们乱成了一堆。照顾孩子们的老师也是很有耐心,一直在教孩子们排好队,但是没人在听。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拿到饭了,年纪小的也被一些善良的年纪大的孩子们帮拿了饭。而其他孩子们蜂拥在窗口,举着自己还没有力气的小手,哭着,喊着,推搡着,似乎晚了一点饭就没有了。再看看地板,满地的饭粒和菜,不断有孩子跌倒,不断有嬉笑怒骂,不断有老师的责备和劝阻,乱哄哄,好一出好戏,我暗自想到。
我想起了我初中的时候也去过海城的孤儿院,当时也是这样,一群孩子抢着我们带的糖果。
你们也许最近看了很多新闻,都说幼儿园的老师虐童,你们也会想象孤儿院的老师虐童,因为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也许我们没看到的是,在孩子的社会里,也会有高地上下,也会有人情冷暖。处在上位的孩子不断离开,下位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为上位,继续面对他们的下位。有些孩子不愿离开孤儿院,因为在这里他可以有成就感。尽管繁杂的规定会是他厌烦,使他想要打破,但是这些都满足不了“统治”的满足感。有些孩子想要离开,可能是被虐待,也有可能是被欺压。孤儿院因为它的特殊性,成为一个两性兼具的地方:它既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我笑着看着面前的这群孩子,不禁笑了起来。
但愿那个中午我还笑得出来。
(2)
暴力是会反噬的,所以以暴制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天中午,孩子们在吃饭。我注意刚才那个失聪的孩子也在其中。他独自坐在教师的小角落,手里的碗里只有薄薄的一层菜,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
本来他对所有人相安无事的,但是有几个比较强壮的男孩突然跑了过来,戏谑着打翻了男孩的饭碗。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连老师都来不及阻止,我们也是被吓了一跳。
据欣说的,这样的事之前也时有发生。但那个失聪的孩子不会反抗,每次这样的事过了也就过了。
“难为他了,上个星期他本来被一家好心人收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就有被送回来了。诶,这样的孩子也是活得很累的啊。”孤儿院的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身边。他的眼睛里,是一种关爱和怜悯。
那个失聪的孩子黑着脸走了出去。
我们三个趁着好不容易的空当坐下来休息,我的眼光瞄到了一旁的树。
夏天的火热已然过去,树叶开始慢慢掉落,一片黄叶率先落下。我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玮关心地问。
我说出了自己回家乡后听到的故事,就是诚的故事。说完,我问他:“至于你,你怎么看待英雄这个问题?”
那个孤儿院的院长率先回答:“其实我觉得英雄就在我们身边。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英雄。你看这么多孩子,无家可归。我照顾他们,关心他们,难道我不是这些孩子的英雄吗?一定得是那些家里贫穷还收养小孩的人才是英雄吗?我们都是一样的,尽力给孩子最好的。”
这个答案我从未听说过。
我们聊得正欢的时候门被敲了一下,那个失聪的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沾满了血。紧接着,一声惨叫在门外传来。
院长的脸刹那间全白了,她连碗筷都来不及放好,就跑出了门。我和玮紧随其后,欣抱住那个失聪的孩子,那孩子好像受到一个巨大的压力似的,昏倒在欣的怀里。
(3)
三天后。
院长把一个读五年级的男孩下葬了。医生尽力抢救他的生命,但是刀直直插入了心脏,他的生命本来就已经渺茫了。
院长哭了。她的孤儿院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孩子们现在都躲着那个失聪的孩子。城市也是议论纷纷,说这家孤儿院不靠谱。
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们在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第四天,玮和我去找欣。
欣的房子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件小房子。里面的布置十分清新。
“我要把小花接过来住,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欣笑着说,“这样的孩子,更需要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孤儿院。”
小花就是那个失聪的孩子。他叫花生。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选的。
“你确定?你才刚回来,工作还没稳定。”玮十分惊讶。
“这个地方有无限可能,不是吗?”欣笑着。
第五天,我们又看到了那个失聪的孩子。
他还在杀了人的恐惧当中。没人知道他杀人的原因,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但是现在的他,还是听不见别人的流言蜚语,这起码是一件好事。但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所以他现在是活在自己的黑暗里。
“那么,就让我来当他的英雄吧。”欣如是说。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可以和花生“讲话”。其实细节太多,就不想过多叙述了。
我必须得承认的是,欣很有耐心。这个男孩,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我和玮常常去看花生。花生很喜欢看我们。尽管他听不到声音,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玮弹吉他的时候曼妙的旋律,还有我讲故事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因为他,我们三个人还特意去学习了手语。
但是,花生还是走不出自己。尽管和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欣告诉我们,每天晚上,花生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我们都明白,花生走不出自己。
事情的转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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