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二一零 狐女

蒲松龄 原著

        伊衮，九江人。夜里有个女子前来，与他寝睡一处。伊衮心知女子是狐，而爱她貌美，秘不告人，父母也不知晓。二人往来许久后伊衮显得形体支离。父母再三诘问，才将实情相告。父母非常担忧，派人更替伴寝，终不能禁止狐女前来。伊父自己去与儿子同衾，狐女便不来；换他人，狐女便又到。伊衮问狐女，狐女道：“世俗符咒，如何能制我。然而人兽皆有伦理，岂有对家翁行淫的！”伊父闻听此言，益发陪伴儿子不走，狐女于是绝迹了。

        后来恰值叛寇横恣，村人尽数窜逃，一家人相互失散。伊衮奔入昆仑山，四顾一片荒凉。日色已晚，伊衮心里恐慌非常。忽见一女子前来，走近看时，竟是那狐女。离乱之中，二人相见忻慰不已。狐女道：“日已西下，先生姑且在此等候。我已看好一佳地，暂创一室，以避虎狼。”言罢便北行数步，于是蹲伏莽中，不知做何动作。不久返回，拉伊衮南去；约走十余步，又拽他回来。忽见大木千株，环绕一座高亭，铜墙铁柱，亭顶如镶金箔；近前查看，却见墙可及肩，四围并无门窗，而墙上密排洞穴。狐女用脚踏穴而过，伊衮也随从其后。进入墙内，疑心金屋非人工可造，问她自何而来。狐女笑道：“有君子居住此处，明日即将金屋相赠与你。金铁各达千万两，你半生吃穿不尽了。”狐女不久告别。伊衮苦苦相留，她才答应不走。狐女道：“被人厌弃，已不惜永绝；如今又不能自主坚决了。”

        到伊衮醒时，狐女不知何时已走。天明，伊衮翻墙而出。回望卧睡处，并无亭屋，惟有四根针插在指环内，覆盖胭脂盒在它上面；大树，竟是丛荆老棘。

                            202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