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场,位于我们村口,黄泥铺成的几百平方。一条平坦的沙泥路贴着谷场向两边无限延伸,小时候总以为路的那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常常望着过往的车辆发呆。水泥路过去是一大片农田,田垄交错,围成大大小小的好多块,极目望去,可以模模糊糊看见的低矮的小山头是农田的边界。
六七月份,第一季的稻子进入成熟,一株株稻穗像是村里出嫁的小新娘,含羞地低着头。我时常会爬草垛架子上面,看这一片金子似的海洋,太阳光照射在上面,有些炫人眼目的光芒。微微的风轻扫而过,稻子发出“唰唰唰”的声音,煞是好听。偶尔从稻丛窜起来一个身影,那是伸腰小憩的割禾人。
锃亮的镰刀,梭子一样,穿插在一颗颗稻穗中间,不到半天功夫,一堆堆的稻穗便静静地躺着,在炎炎烈日下,蒸发着多余的水分。
将近太阳下山时分,陇上走动着的多是用尖担挑着稻穗的人,两捆稻穗一前一后,跟着人的步伐节奏上下轻轻晃动,从农田穿过马路,在早已打扫干净的谷场上把稻穗像小山一样摞起来。这时候的谷场就很热闹了。
村里开拖拉机的有三四户人家,脱谷之前先和其中一家预订好,然后把捆着稻穗的麻绳解开,双手捧着稻尖一头,在谷场上撒开,铺成一个圆床状。然后拖拉机在上面一圈一圈的开。柴油燃烧着的发动机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忽远忽近,碾过的稻秸会散发一股好闻的气味,夹带在微风中弥漫开来。
一番碾压下来,拖拉机开进另外一家已经铺好的禾床,又开始了新一轮圆周运动。碾压过的稻秸褪去了稻粒,软绵绵地趴在谷场上面,大人们用禾叉翻稻秸,把稻粒抖到最底下。小孩子都会纷纷跑上去,打闹,翻滚。
分离好的稻子会扫成一堆,用红白蓝帆布盖着,上面铺一层厚厚的稻秸,这样既可以防止夜里的来风,也可以隔离凌晨的露水。守夜便又是件别有情调的事情了。
用麻绳在一端把两条长度差不多的木头绑在一起,立起来,交叉处架一根木头,就像一个放倒的三菱锥,铺上帆布,撒上稻秸压着,防止风把帆布吹得哗哗作响,扰人清梦。屋子里面也铺些稻秸,上面再垫一张草席,睡上去软软的,比家里的木板床舒适不少。自此,一个简易的小屋子就搭成了。
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跟着大人在谷场守夜。月色照着四周,悄悄地抽走了空气中的温度,夏夜渐渐凉爽起来。谷场不再是白天热火朝天的场面,而是静谧。仔细听,你能听到草丛中蛐蛐的叫声,青蛙跳进小溪的扑通声,谷场那边的大人们闲聊的声音......有时候,会飞来三三两两的萤火虫,闪着微微的光,装点了这迷人的夜。我窝在小屋里,像是堕入了童话世界一样,大抵我的兴趣来源于此。
谷场上的种种,都是记忆中的场景了。近几次回去谷场,村里年青人大多进省打工,务农者廖廖,谷场尽是一层厚厚的腐泥,不复当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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