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总是来自于一个人的切身体验。用心行走人间,处处拾得情感,小心存放心底,历久弥新,便生出慈悲之心。
今天读书,看到五代的杨凝式号称“韭花帖”的字帖,甚是兴奋喜悦。其全文如下:
“昼寝乍兴,輖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馀。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惟鉴察。谨状。”
其大意是,午觉醒来,腹中饥饿,这时候,有朋友送来一份韭菜花。在一片树叶飘荡而下,宣告秋之将至的讯息时,韭花的味道是最美。吃着韭花,伴着小肥羊,当真是世间美味哉。填饱了肚子,杨凝式尚觉不过瘾,便取来纸墨,写下了这篇以示感谢的回信。由此,便成就一番美谈。
我本愚拙,对其书法之美全然不解,不敢妄言。但用俗光浊眼看上去,直觉好看,有功夫,再多亦是说不出。我看此甚是心悦不已,全然在于其写的内容——韭花。
清净杨凝式的父亲杨涉是身居高位的宰辅,杨凝式也历仕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朝,官至太子太保,是个绝对的高官,更有官二代的背景。对于朋友送来的一份韭菜花,如此喜悦兴奋,吃起来欢天喜地,真实鲜活,看着就出馋意。试想如今,如果给自己领导送上一份韭菜花,想必你都可预想,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那个表情了。古之,礼轻情意重;今之,礼重人不怪。
杨凝式的率性,真诚与朴素,让我敬佩不已。五代十国,朝代更替如家常便饭,你刚唱罢我登台,你来我往,道德文化的沦丧亦是不堪细看。但杨凝式的这份朴素的举止,与当日的老百姓,也许偏差不会太大。
身居高位,却保持平常人的情怀与心境,也许就有了高人一头的品格,也许才留下了身后名。
韭菜花,我亦是对其感情颇深。
在我小时候,物质的便利与今日全然不同。冬季,几无太多绿色蔬菜与水果,基本就是老三样,白菜、萝卜加咸菜。
父亲吃饭清淡,但却向来喜欢在饭间吃点研制咸菜。春天里,他总是喜欢采摘香椿,当即吃过之后,所剩的便用来腌制。洗净,晾干,而后撒上盐,便用手进行碾压,使香椿中的水分析出,此后便可存放良久。就是在那没有冰箱的年代,亦是可吃上数月。
在秋黄季节里,父亲便会腌制韭菜花。每次父亲都会采购较多的韭菜花,并细心的择菜,去除不用的枯叶与多余的杆部分。而后亦是进行洗净,晾干与用食用盐进行腌制。
刚刚腌制后,存放于盆。那时小小的活,总是偷偷用手取来一二朵,细细的品味与品咋。那时候我对韭菜花的感情与杨凝式有了不谋而合的一致。是的,是珍羞美食,吃来甜蜜了我幼小的心,吃醉了我那窃窃的灵魂。似乎,妙不可言。
今日读到杨凝式的韭花帖,再次触动了我那对韭菜花久违的深情。但遗憾的是,在韭花帖上,看不出杨凝式的韭菜花是如何吃的,腌制,抄的,还是碾磨成酱。写的和我的心境如此一致,想必吃的也是腌制纯生态的韭菜花,亦是如我一致。
外出求学,安家生活,似乎也淡漠了与韭菜花的那份情感。一次在一农贸市场上,偶遇卖有韭菜花的,我便有了安耐不住的兴奋,便是当即买下。回家后,亦是按照记忆中父亲的腌制方法,进行处理。吃来,总是竟是徒然,空有咸味的单调。深思,亦是不得其因。
朋友小聚,同事聚餐,凡遇有吃火锅时,一堆的调料,我的眼总是第一时间盯上那份韭花酱。在小碗先乘上韭花酱,此后再定夺其余调味酱料的添加。韭花酱,是我不二的定夺。我发现,我的心理存放着一份对韭菜花的迷恋。不见它时,行云流水的平静;一旦相遇,便有了风萧浪急的翻涌。
去年回家,吃饭时,父亲端上一份咸菜碟。定眼一看,竟是一份韭菜花。我夹来放于口中,童年吃时的那份美好,充满了我的心间。
也许,韭菜花与我,不再是单纯的一份咸菜,已经成了我对家乡的念想,对父母的一份思念。
我爱韭菜花,我更爱家乡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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