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晚不想吃饭。”叶雪如是说。
“那我们去吃披萨!”泽生兴奋地提议,眼睛亮晶晶的。
“别闹!真不想吃。”感冒的她有气无力。
“那去吃云吞面!”泽生冥思苦想,又提出意见。
“我说了不想吃饭!”叶雪抓狂了。
对面的女孩明显发火了,泽生有点慌,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仔细回忆了刚才的对话,没毛病啊!于是略委屈道:“我知道你不想吃米饭,那到底想吃啥子嘛......”
听着男友模仿的川普口音,再听他话里的内容,叶雪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一笑真是云开月明,泽生松了一口气。
叶雪笑完后缓缓解释道:“我们北方人呢,饭不是米饭的意思,而是餐的意思,我说不想吃饭,就是说不想吃晚餐,就是什么都不想吃,明白了吗?”
泽生恍然大悟,接着又觉得心里苦,本来女孩的心思就难猜,再加上南北差异,他们的沟通得多大代沟啊!
如果会读心术就好了,他这么想。
2
突然,所有东西都静止了。绿叶保持着被风吹的样子,树干上的蝉鸣戛然而止,云彩不再飘动,秒针不再走动,行人像各种姿势的蜡像,叶雪嘴边还挂着浅笑。
泽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这时,静止的世界里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朝他走了过来,他长须长发,穿着仙风道袍,待走到泽生近前的时候,忽然利索地从背后操出两把斧头。
泽生吓得退后一步,“阿伯,您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老头和蔼道,“年轻人,别怕。我问你,这把金斧头和这把银斧头,哪一把是你掉的?”
“哈?!”泽生被这剧情弄得有点懵逼,“阿伯,我没掉斧头啊。”
老头抚着胡须欣慰道:“嗯,年轻人你很诚实,我可以实现你刚才的愿望。”
泽生心里默默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神仙大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换个套路,“等等,刚才的愿望?什么愿望?”
老头的身影渐渐消失,空气里留下他的回音,“读心术啊……”
3
“嘿!想什么呢!”
泽生感到一只柔荑在他眼前晃了晃,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正看到叶雪的脸。
同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一个词,“奇怪”,这跟听到的声音不一样,反而像某种电磁波信号传入他脑子里的,是加了混响效果的回音。
他赶忙摇头解释,“没什么没什么,额,你感冒了还是得吃些东西的,不然怎么对抗病魔。实在没胃口的话,要不去吃些粥吧?”
叶雪的脸立即垮下去,“嘴巴淡”的声音传入泽生脑子里,紧接着就听叶雪摇头说道,“我嘴巴太淡了,不想吃淡的东西。”
泽生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难不成自己真有读心术了?刚才那些不是自己的脑内剧场吗?这也太诡异了吧。
他又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就没有什么没有特别特别特别想吃的吗?”
接着脑内倏地就响起一个声音,“靠姥姥!”
靠姥姥?这是什么鬼?是在爆粗吗?难道又生气了?天呐!能不能给多点提示,泽生算是明白了,这读心术是个半吊子,只能读三个字。
只见叶雪摇了摇头,“算了,就去吃粥吧,你总得吃一点。”
就算不用读心术也能看出那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4
“谢峰,你们山西人说靠姥姥是什么意思?”
谢峰是泽生的室友,叶雪的同乡,此时他一米八的身体正蜷在电脑屏幕前打游戏,听到泽生的问话,随口回了一句,“靠你姥姥呗,这有啥不懂的,怎么?有人靠你姥姥了?”
“还真是粗口啊......”泽生挠着头嘀咕道,又有点委屈了,“你说我问她吃什么,她靠我姥姥干什么?”
“谁啊,小雪?你惹她生气啦?”
泽生摇头,“没有啊。”
“等等,你问她想吃什么?”谢锋稀奇地抬起头,思索了片刻,“她说的是靠姥姥?”
“是啊。”
听到肯定回答,谢峰愣了一下,突然拍着桌子“哈哈哈”地狂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泽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使一下读心术吧,又发现不好使了,感情只对叶雪有用啊。
他忍不住上前按他脑袋,“有什么好笑的!幸灾乐祸啊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小雪是说什么了?”
泽生停下动作,好奇道:“什么?”
“她说的是莜面栲栳栳。这是我们山西特有的一种美食,用一种特别的面粉,莜面做得。做起来也很麻烦,和好面后,切成小疙瘩,再在面板上一个个摊平卷起来。这东西跟炸的干脆的土豆片炒最好吃了,不过我还真没在广州见过这东西。”
土豆片栲栳栳泽生恍然大悟,接着又觉得心里苦,看来代沟这东西,连读心术都解决不了啊!
他决定去寻求马云爸爸的帮助,没过两秒就惊喜地大喊,“真有哎乖乖,还有真空包装做好的。不行不行,做好的不新鲜,我们还是买些莜面粉自己做。”
“等等,‘我们’?你们虐狗不要拉上我好不啦?”
泽生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哎,小峰峰,你是山西人嘛!指导一下嘛!”
谢峰被一个大男人的撒娇弄得肉麻不已,又一想自己也很久没吃了,甚是想念这家乡的味道,还没试过自己做呢,就答应下来。
快递一到,两人查好菜谱,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叶雪来到泽生的家里,就看到两个男人围着围裙,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好奇心大起,凑过去想看看。
泽生脑子里响起“做什么”的好奇声音,他嘴角微微上翘偷笑了一下,一转身,温香软玉“咚”地就撞在他的胸膛上。
叶雪懵了一下,想到还有人别人在,慌忙退了开来,用小锤锤捶了他胸口一下,嗔道:“喂,你干嘛突然转身。”谢峰在旁边抬头望着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
如果门铃声没有响起,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泽生的脑子里大概能就这么跟叶雪过完一生。
“门没锁,进来吧!”泽生朝外面喊道,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
然而现实和理想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差距,事实证明刚才的一切只是妄想。
他的确听到了叶雪内心深处最直接的声音,然而那三个字是——“好基情。”
他顿时一脸黑线:这个腐女!没见过两个男人下厨房吗!
叶雪朝橱柜上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笼屉上正密密麻麻、东倒西歪地摆了一些面食,虽然奇形怪状的,但那暗黄的色泽还是让她一眼看出了什么。
她觉得十分惊喜,看那笨拙的手法又有点想笑,另一方面又有点想哭。
5
三年前阴差阳错,叶雪跨国黄河和长江,来到了祖国的南方上大学。
一出火车站,闷热的空气袭面而来,像是小时候蒸出热包子,她趴在蒸笼旁,妈妈一揭开锅盖那种感觉,她是一个怕热的人,登时就不太喜欢这地方。
后来看到寡淡的完全没什么胃口的白切鸡、看到甜腻的豆腐花,更是想朝天喊几句:“what the fuck!”
这鸡和豆腐花死得冤啊!真冤!
于是她朝天发誓,一毕业就要回去,马不停蹄地回去,可是他遇到了泽生。
叶雪和泽生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叶雪虽然是个北方人,却生的很瘦小,看上去娇小可爱,泽生几乎一见钟情。
既然看上了就追呗,可是叶雪跟他说,“你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我的家在黄河的北边,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泽生没放弃,死乞白赖对她好,“你就给我个机会呗,你魅力那么大,也许我就跟你去北方了呢。”
叶雪说不动心是假,她跟自己说:“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就答应下来,自此开始了南北文化的激烈碰撞。
那一天,看到男人脸上站着的面粉,看到桌子上令她食指大动的美食,她突然就想起了三年前初到此地的誓言,那时候她信誓旦旦,可是她忘记了时间这种东西,这种细水长流却又力大无穷的东西。
从三年前开始,家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后来连夏天都没了。
家乡在进行规划,每次回去街景都会变一茬,渐渐变得陌生;再后来回家后,她吃什么都觉得咸,过去的同学和朋友,都一个接一个结婚了,周旋于家长里短,没结婚的,也有了新的固定朋友圈,她躺在家里的床上无所事事,突然就有些想念广州的那些人,于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泽生,我想吃早茶了。”
她没想过,时间会带走一切,也会带来一切,它会带走你的过去,只留下回忆,也会让你在另一个地方留下羁绊。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洒脱的离去。
6
时间再一次静止,白胡子老头又一次出现,泽生已经熟门熟路,冲那老头打招呼,“嗨,阿伯,又见面了,原来你是神仙啊,哎,你也别拿斧头了,我也不要读心术了。”
老头捋着胡须欣慰地笑:“我也正为此事而来,红线已牵,前缘已续,美事一桩啊......”
泽生睁开眼,撩起了新娘的面纱,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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