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楔子
江湖,甚麽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不一定总是赏善罚恶、黑白分明,但无论如何,曙光终会降临。
只因为,”侠义”两个字,早已深深烙印在这群人的血脉之中。
这群人,是群敢爱敢恨的男儿──”江湖人”。
这个民族,是个坚毅伟大的民族──”炎黄”。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依旧如此。
江湖人不死,炎黄魂不灭。
1.
华夏,花都燕京,古朴巨宅。
一名中年男子伫立屋中,在西装风行的今日,仍是穿着一身古朴的黑色长衫,凝视远方,中年男子眼眸中不经意间透出的丝丝神彩,显出一缕不凡的魅力。
从中年人的脸上,看得到沧桑的影迹,也看得出,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很久没有这麽回忆过了!”房间内,中年人自言自语道。
如今,在他脑中,闪过的许多人、许多事,都曾经是他尽力去遗忘的,但没想到,现在回想,却还是历历在目,如此清晰。
”也许,有些事,终究忘不了吧!”中年人阖起双眼,叹了一口长气。
十年前,他错杀了一个好人;十年后,故人之子邀他一战。
江湖,从来没有点到为止,江湖人的骄傲,注定了他们永远只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中年人从架上取下了一柄古剑,缓缓抚摸剑上的龙纹,慢慢地笑了,中年人笑得很落寞。现在,还有谁记得这把曾经搅动风云的长剑呢?封剑十年,怕是把骨头也磨老了吧!
藏剑半生,只为一朝拔剑,这一战,中年人期待了太久。胜败,他不在乎,中年人求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对自己,也对故人的交代。
房内的电灯十分明亮,茶几上平摊着一张战帖,八个挺拔的行书大字跃然纸上,墨迹粲然。
”是非曲折,一战勾销。”
没有署名,送这张战帖的人知道,有资格送来这张战帖的,只有一个人。
中年人右手随着字帖上的字句缓缓勾画着,他感觉得出来,写这行字的人手很稳,是适合练武的手;写这行字的人也很狂,有着少年的傲气。
闭着双眼,中年人痛苦地回想着二十年前,另一个同样狂妄的少年。
”他们会无视我们,嘲笑我们,贬低我们。然后,我们将会胜利。”这是少年讲的第一句话。中年人还记得,当时少年的眼神充满不屑。对江湖的,也对那些江湖上那些成名高手的。
嗯!那时,他们正年轻。
上武当,战少林,对他们说来,绝不只是句笑谈。
可惜,二十年匆匆而过,昔日的轻狂少年转眼成了中年,故人也已不在。
……
而比亲友身离死别更令人伤痛的,永远只有反目成仇!
江湖,江湖呀!不管古代现代,总是那麽的铁血、乾脆,也残酷。胜者赢走一切,输家输却满盘,不只是声名、武学,还包含了身家性命。
2.
华夏,天心应天,黄家老宅。
窗明几淨,小小的斗室裡居中放着一帧照片,纸质泛黄,想是有了些年头。照片中的少年朗目如星,嘴角微勾,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只可惜,还未听到笑声,笑容却已凝固在相片之中。
一名青年跪在祭坛前,笔直的嵴梁,一动不动。不知跪了多久,青年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凝神望去,青年眉眼间,依稀与相片中的少年隐隐有几分相似。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青年没有丝毫迟疑,长身而起,转身走去。没有泪水,该流的泪早流光了,现在剩下的,只剩下流血而已──无论是仇敌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青年的背影挺拔如刀,不须言语,却令人身感压抑。举手投足间的孤傲、自信,宛若寒冰。
锻鍊,挑战,失败;再锻鍊,再挑战,直到胜利。这十年来,他就是这麽走过来的,没有喊苦叫痛,因为他知道,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復仇、父仇。
最好的老师,其实,不是兴趣,而是生存。在生死间,青年学会了许多,比如毅力,也比如坚持。
自信,是青年如今最大的倚仗,没有自信,青年已经死了很多次。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多强,青年始终坚信,能笑到最后的会是自己。
信心,是青年的信念,唯一的信念。
青年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有意义。付出已经够多了,现在该是收穫的季节。
沉湎于过往当中,不知不觉间,青年走到了小室门边,看着门旁父亲过去时常拜祭的一尊乌木古佛,青年拈起一炷线香,取出打火机点燃,握在掌中。
”佛陀是甚麽?是靠自己的能力,到达彼岸的人。我不信佛,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要的事物,会自己去拿。”
青年的声音沉稳而沙哑,抬起头,直视佛陀木凋,黑白分明的眼瞳坚毅有神:”我是黄轩,我来过,不求人。”
将手中线香倒过,稳稳地插入香炉,青年大踏步走出了小室。
倒插入土的线香,熄灭了,没有痕迹,只留下一股轻烟──这是否彰显着,所谓的佛陀也如轻烟一般虚无飘淼?
小时候,黄轩是跟着父亲信佛的,但自从父亲死后,他就不信了!现在的黄轩,只信他的双手,以及手中的刀,因为这些,才是他能真正把握住的!
与其说黄轩信佛,不如说他信的是父亲。父亲倒下,黄轩必须站起来,以自己的方式。
不要以为淼小的,就没有力量;不要以为卑微的,就没有尊严。
千万,不要。
……
屋外晚霞漫天,屋内轻烟袅袅,佛陀彷彿对青年的轻狂视而不见。
古井无波的脸上,无嗔,也无喜。
3.
黄家老宅,斗室之外,一名少女侍立一旁,没有多言,见到黄轩出来,默默地跟了上去。
”冉天!”黄轩向少女伸出左手。
彷彿配合多次似的,被称作冉天的少女没有半分迟疑,便从肩上取下了一个墨黑刀匣,向黄轩递去,黄轩顺手接了下来,斜斜挂在背上。
刀不离身,这是黄家的祖训,黄轩也唯有在祭拜时,刀匣才会交由冉天代管。
黄轩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带着冉天出去玩耍,将刀匣落在家中,回来着实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而那天以后,黄轩没再忘过刀匣。
回想往事,黄轩看向冉天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淡漠,多了几许柔情,那次被打,回到房间后,冉天没有命下人帮忙包扎,而是找着了胶捲,亲自动手。
当时黄轩昏迷不知,但一切的一切,自然有人跟他禀报。从此,冉天在他心中,就有了一个奇特的位置。
冉天不能开口说话,却确确实实是黄轩唯一一个亲人。
黄轩不敢保证护她周全,但若要伤她,必定得从黄轩身上踩过,这是黄轩没有说出口的承诺。
如今,世界上黄轩能完全信任的,只怕也只有冉天一人了!
但试问天下,在这残酷的世界上,能完完全全信任一人的,又有多少呢?
所以真正的知己,贵在知,不在多。
4.
黄轩跟冉天相偕走出了黄家老宅,走出了这个有着无数过往回忆,有着无数喜怒哀乐,如今却空荡寂寥的地方。
今天,是正月七日,战帖定在二十三日,这中间,黄轩还有许多事要做。
十多年前,另外两个人曾经走过的路,黄轩要亲自踏上。
黄轩还记得,多年前有无数个夜晚,那双严厉却又温暖的双手,曾经扶持他,训练他,呵护他,也责备他。
但是如今,刀剑已经磨砺,即将踏上征途,那双曾经的手却早已冰冷,归于尘土。
”那些日子传授给你的一切,你是否都还记得?” 朦胧中,脑海间有一声苍老的语音响起。
”是的!我记得你所有传授的一切,这麽多年来,一日不敢忘记。”黄轩双目微闭,面上的神情隐隐透着一缕期盼。
”来吧!我已经等待的太久。”
现在的黄轩无所畏惧,只盼一战。
爸!你说过你看得到的!
”我相信,公道或许会迟来,却不会不来!那麽,父亲未了的债,就应当让儿子来讨。”
父亲的荣耀,我将一一找回。
大踏步出了老宅,这一去,黄轩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回来,但至少,黄轩会记得在这裡曾经流淌的血汗。
黄轩永远记得,在别人享天伦之乐时,他对着铜人练拳练掌;在别人欢度佳节时,他四处寻人挑战;在别人在被铺中安眠时,他抱着刀匣不敢轻易鬆手,彻夜难眠……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人赐予的。
那个受万人景仰,称他父亲为异姓兄弟的大侠。
有时,生命就是这麽反讽。
回头朝黄家老宅看了一眼,黄轩脚步果决,眼神中却彷彿溷杂了敬畏、伤痛,还有一丝眷恋。
毕竟,这一眼,也可能成为最后一眼。
第一战,黄轩选定的目标是少室山,少林。
不同于寻常人眼中的譁众取宠,黄轩确确实实的知道,少林、武当真的存在,只不过深深藏于僧寺道观之后而已。
少林禅武,武当道心,这麽多年来,只经历过一次挫败。
那一次,就发生在十多年前。而让他们挫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姓黄。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一切,黄轩心中热血上涌,一股清气在胸中瀰漫。
不可遏止的,黄轩仰天长啸,吐出长久以来鬱结心中的闷气。明天之后,黄轩这个名子,天下将会铭记。
内少林、小武当,慕名已久,多年苦修,但愿你们别让我失望。
5.
正月七日,黄轩踏出十年来不曾离开过的祖宅。
正月八日。
一名灰衣蒙面人出现在少室山下,一袭单袍的灰衫,在寒冷的初春中更加突兀。
灰衣人背负刀匣,一步步沿着山径攀爬而上。
走到少林寺山门前,灰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生着青苔的石阶上,灰衣人望着刻记”少林寺”三个金字篆书的牌匾,从蒙面巾后露出的双眼显得分外平静。
身体纵起,在半空一个转折,众目睽睽下,灰衣人将少林牌匾摘了下来。
对着无数惊愕愤怒的目光,灰衣人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迴盪山间。
”无门无派,一介散客,赤手摘匾,邀战少林。”
抱拳行礼,灰衣人单膝跪地,膝下垫的,赫然是刚刚摘下的金匾。
匾额被灰衣人压在地上,发出一阵细碎之声,好在木质坚韧,一时倒也没有断折。
不过,看到此景,围观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狂,真狂!
活这麽大把年纪,还真不知道拜山门,原来还有这麽拜的。
6.
江湖乱了,只因为一个人,一个总是穿着灰衣的人。
灰衣人的出现没有任何影迹,没有任何目的。出现便是出手,出手便是挑战。
数日间,大江南北,不少江湖名宿被斩落马下,甚至一些成名已久的前辈纷纷也假借闭关之名,想方设法避过挑战。
毕竟,对于虚名,还是有许多人在意的。
正月八日,灰衣人堵在少林古刹之前,摘匾邀战,以一对肉掌,逼得少林封寺三日三夜。
十一日,灰衣人在少林寺门前等待三日,遭逢大小数十战后,未尝一败,潇洒离去。
十四日,点苍掌门在太行山受灰衣人挑战,三招落败。
十九日,灰衣人登上武当山,一日后,武当山宣布封山一年,不在过问武林中事。
二十一日,来华游历的日本一刀流宗师邀战蒙面人,灰衣人慷慨应战,第一次拔出随身的兵刃,以刀对刀,破了一刀流的功夫。
十多日内,灰衣人声名鹊起,虽然未曾揭露身分,但隐隐已有跟各大门派分庭抗礼的势子。
灰衣人隐姓埋名,有如凭空出现的一般,任江湖中百般查找,也找不出灰衣人以前的丝毫讯息,只有那首少林初战,灰衣人离去前在寺牆上题下的诗句,渐渐在武林中流传开来。
“炎黄轩辕不愧理,上不叩天刀称帝,平生一介江湖客,谁敢笑我本布衣。”
这首诗有不少人看过,却无人知晓,其实姓名早已藏在诗中。
于是,自有好事之徒帮灰衣人取上了外号,以诗为名,外号”刀帝”。
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一名背负刀匣的青年已经默默来到了花都燕京,一座古宅前。
正月二十三日,不只是战帖订下的时间,更是黄轩父亲的忌日。
这一点,黄轩知道,中年人也知道。
7.
老宅屋院斑驳,但在寸土寸金的花都燕京裡,却显得更加独特。
看着眼前的古宅,黄轩眼中一阵炽热,望着身边的一切,也戒备着身边的一切,黄轩一步步跟着等在门前的领路人迈入了古宅。
黄轩的气息均匀,将五感提升到了极限,隐隐听到前方一阵沉稳的吐纳之声,心中一凛,黄轩知道,前面的对手将是他出道以来未曾遇过的劲敌。
气息稳定绵长,就吐纳功夫说来,只怕还比黄轩强上三分。
步入大厅,只见空旷的房舍裡,只居中搭着一座高台,高台旁,一名中年男子盘膝端坐,双目半睁半闭,莫测高深。
黄轩走入大厅,彷彿冥冥中自有感应,目光掠过高台,第一眼便向高台一角的中年人望去。
随着黄轩目光射来,中年人也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朝黄轩对视而去。
黄轩的目光凌厉如刀,中年人的目光包容如海,一时间,黄轩自身的气势竟不能使中年人退后半步。
惊奇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黄轩收回气势,朝中年人走去。
黄轩的步伐不快,却十分精确,精确的令人心悸。一步一顿,黄轩的每一步皆是三尺长短,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每一步踏出,都夹带着一股劲风,在大理石的地面印下一个个浅浅的印子。
此时,黄轩已经将全身的精气神提到了巅峰,对付敌手,他一向全力以赴,不论对手强弱。
中年人看黄轩步步走来,身为黄轩认可的对手,他自然看得出黄轩脚步的不平凡。微微动容,中年人却仍然没有丝毫动作。
等到黄轩在身前七尺处站定,中年人这才开口。
声音浑厚,有如古山般沉重厚实,透着股历经沧桑的老成。
”你来了!”
”我来了!”黄轩点点头。
”你是来报仇的?”中年人问道。
”我是来报仇的。”黄轩依旧点点头。
”我已经等你很久。”中年人道。
”我也已经准备了很久。”黄轩道。
”现在你准备好了?”中年人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黄轩知道,那是面对强敌时引发的战意。
”是的!所以我来了!”黄轩笑了,心中也开始燃起了炽热的战意。
为了今天,黄轩已经谋划了很久,会战少林,独上武当,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的武艺。
更重要的是,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也曾经这麽做过,要挑战他,黄轩必须先证明,自己不弱于他。
跟着中年人,黄轩踏上了大厅中的高台。
8.
高台上,黄轩与中年人分别站在一角,没有动作,就这麽稳稳地站着,凝重如山,难动分毫。
他们都不急于动手,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开始动手。
高手过招,动的可不是只有手而已,一个眼神、一个脚步,都是制胜的关键。
黄轩解下背上的刀匣,右手将刀匣托在胸前,左手缓缓抽出刀刃。
黄轩的动作很慢,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受,要将兵刃快速拔出,江湖中许多人都做得到,但要拔得这麽慢、这麽稳、这麽匀称,却着实没几个人能办到。
中年人望着黄轩的手,眼睛微微眯起。
一个人的名字或许会取错,但一个人的外号却绝对不会取错。这麽稳的手,称为刀帝,也着实不算辱没了刀帝的称号!
中年人右手一动,一把灿银长剑已经握在手中,望着黄轩,中年人眼中闪现一抹笑意。
快对慢,剑对刀,中年对青年,右手对左手。
有趣,挺有趣。
9.
剑,剑已出鞘。
刀呢?刀犹在手。
高台上,气息凝如实质,彷彿有一柄柄无形的利刃穿梭气中,压迫黄轩和中年人的神经。
”银剑龙隐。”中年人报出了兵刃的名字。
”墨刀轩辕。”黄轩从善如流。
中年人的银剑身前缓缓打着圈子,令黄轩看不出出击的部位,突然,中年人剑刃微偏,光线一闪,竟向黄轩的双眼反射而去。
淬不及防,眼睛受强光一照,黄轩的双眼不得不闭了起来。
就在此时,中年人动了!
电光石火。
中年人脚下一蹬,身形陡然冲了出去,捲起一阵气流,还没有看清动作,剑尖已经停在黄轩咽喉前三寸之处。
三寸,为甚麽会停在三寸之处?
不知何时,墨刀竟已经稳稳地横在黄轩身前,而银剑此时,正点在墨黑的刀身上。
黄轩不是已经闭上了双眼,他是怎麽挡住长剑的?
中年人的身形退回了原位,彷彿不曾移动过,但嘴角溢出的一缕血丝,却出卖身上的伤势。
原来,黄轩的刀拔得慢,动作却绝对不慢。
身形一错间,黄轩已经在中年人的胸前印下了一掌。
很重的掌,重的让黄轩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不过儘管如此,黄轩的眼神却更加冰冷,冷的像冰。
漆黑的刀,冰冷的眼,是不是都代表着死亡?
那麽当一个人手中握着漆黑的刀、脸上有双冰冷的眼时,他又是甚麽?
”为甚麽?”黄轩平静的心绪泛起波澜,声音中也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中年人隐藏的很好,但他却忘了,无论何时,一个人的眼睛都是诚实的。
当黄轩噼出那一掌时,从中年人目光中看到的,是解脱!
白刃照眼,的确很高明,但是到了黄轩的层次,谁又不会些听声辨位的功夫,而中年人靠近黄轩的动作能快如闪电,那麽退回原位时,又怎麽会慢上那麽一拍,给黄轩印上一掌。
中年人还是小看了黄轩的眼光。
左手抚胸,中年人咳出了一口鲜血,眼神却仍是望着黄轩。
”我害死了你的父亲,必须要赎罪,所以死在你手下,是最好的方法。”
黄轩眼中精芒一动,道:”那麽,你最好记熟我的名子。杀人者,刀帝黄轩,炎黄的黄,轩辕的轩。”
刀归鞘,一身灰衫,走了出去。
復了仇,杀了敌,为甚麽他的心这麽不安?黄轩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10.
黄轩走了,战台上又恢復了宁静。中年人躺在台上,消磨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一道身影从房间后缓缓走出,长鬚健硕,竟是一名老者。长鬚老者上了擂台,在中年人身旁随意地躺了下来。
”你好歹也是一方高手,总得有些高手的风范吧!”中年人想笑,却勐地喷出一口鲜血。
”屁的风范!我只知道,兄弟躺着,就绝不能站着跟他讲话。”长鬚老者见他呕血,却是没有动作,只是继续跟他閒扯着。长鬚老者了解,现在中年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
安慰甚麽?他下了决定,也付出了代价,有甚麽好安慰的。一斤安慰,又能值几块钱?
”其实这麽多年,你并没有甚麽错。”长鬚老者叹了一口长气。
”唉!你还不懂吗?重要的不是我有没有错,而是我认为我错了,他也认为我错了,这就足够了! ”中年人勉力开口,脸上一阵苍白。
的确,江湖本无是非,真正生出是非的,是人──江湖人。
”但是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这样真的值得吗? ”长鬚老者有些无奈,开口问道。
”他是大哥的儿子。”中年人没有解释,一句话却胜过千万句解释。
长鬚老者沉默了下来!
两人默然半晌,中年人又开口说道:”如果我们两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那我会让他活着。我错了十年,不想继续错下去。”
”唉!成为神话最快的方法,永远是打破上一个神话。这就当成老一辈送他的见面礼吧! ”
这次,中年人终于笑了出来。笑的染血。
11.
人在天涯。
黄轩跟冉天并肩走在路上,黄轩突然发现,有好多年没有仔细看过夕阳了!
对着残阳,黄轩笑了,很潇洒的笑,他回首向来时的方向深深一躬。
转过身来,黄轩握住了冉天的手,迈开大步,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冉天脸色绯红,却是没有挣扎,她还记得,很多年前,黄轩也是这麽牵着她。
”走!我们去看夕阳! ”黄轩笑道。
12.
华夏,花都燕京,古朴老宅。
一张小几上,端放着战帖。
十六个大字。
是非曲折,一战勾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前八个字挺拔,后八个字萧索。
是呀!江湖人,终究还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或许江湖人少年时会狂、会错,但等他们成名之后,便会负起该负的责任,做出该做的抉择。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江湖名之──”道义”。
本分,本份而已!
只因我们都是炎黄子孙,都是江湖中人。
永远都是。
……
十年前,有个人倒在剑下;十年后,另一个人倒在刀下。
再过十年,又会发生甚麽事?我们都不知道,所以生命还是很有趣的。
中年人想通这点,所以他解脱了。
黄轩想通这点,所以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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