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爱你，是真的

文/祝余之

      小李很爱张婷，很多人都知道，张婷也知道。

      小李第一次见到张婷的时候，初中里的第一场考试过去还不久。大石指着远处的背影说：“那就是考了第一名的那个，张婷。”

      北方的初秋，在那个时候全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的暖意，还有张婷。小李还不知道那就叫做爱情。

      懵懂的小李想尽办法去认识张婷，去请教她数学，去问她英语单词，张婷总是表情淡淡的。小李觉得张婷有点看不起自己。

      大石也不理解，问他：“你一个年级第二名，就算真的不会做，有必要去问她吗？”

    “你不懂，我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李有点心虚的说。

    “哦，明白明白。哥们儿挺你！”大石拍着胸脯说。

       后来，张婷和小李成了朋友。

       十几岁的少年心里仿佛长了翅膀，飞上了云端，飞进了七彩霞光里。这是一种隐秘的甜蜜，小李在极力的控制，他怕这只是泡沫，任何的碰触或是阳光都会让它瞬间破裂。

       就这样，小李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张婷。

晨读的时候会选一个能抬头就能看见她的地方，似乎这样才能又快又好的背完单词。中午放学的时候，故意等在她必经的小路上，只为了和她说一句话。下午活动课的时候，想尽办法约她去看篮球赛。下午放学，她向西，他向东。小李总要等她走得看不见了，才会折身回家。

       初中毕业，张婷上了市重点，小李因为家境贫寒而选择了有奖学金的本校高中部。载着张婷的大巴一路向西，那是太阳一出来就能照耀到的地方，那是对十几岁的少年几乎遥不可及的地方。小李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包围了，课间的时候去他们曾经一起坐过的长廊，放学了也要跑到张婷家马路的对面，远远的看着她家墙外的爬山虎绿了又红。

       高二的时候，小李终于有机会去市里，去张婷所在的学校。那是一次生物竞赛。去的前一天晚上小李怎么也睡不着，他和张婷已经很久没见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白球鞋已经发黄了，平时觉得穿起来很帅的衣服也有了乡土气息。去买新的，看着父母还在为姐姐下个月的生活费惆怅，他张不开口。

       在考场里，小李脑海里全都是张婷，张婷有没有变？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笑话自己？

       现实告诉小李，他想太多了。张婷的同学说，她出去逛街了，逛街了。呵，像不像是一个笑话。

       大石说，“小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小李笑笑，继续埋头做题。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终于不再自说自话、自作多情罢了。

       一个多月后，张婷突然来找他。小李的心情难以言表，他觉得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可是又舍不得。

       大石也劝他，说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小李很愤怒，他觉得自己的爱情遭到了亵渎。对的，是爱情。他爱张婷，从来不关她的家世、容貌和才华。

       高考结束，小李和张婷双双落榜。小李是没被录取不得不复读，而张婷则是想要上更好的学校。这一年，小李离张婷只有十站路。

       这一年里小李无数次坐着39路公交车到张婷的学校，和她吃一顿饭，和她坐一会儿，坐在宿舍楼下等她醒来等等的，在小李心里比吃了一百颗糖还要甜。

       有一次，小李送张婷回学校。冬天的夜晚，街道静谧凄凉。张婷对小李说，“我来背你吧。”开玩笑，男生哪能让女生背！可是张婷很坚持，小李趴在张婷背上的时候暗暗发誓，要永远记着这一刻，要让张婷一辈子都幸福。

       大一的后半学期，小李的心开始七上八下。原本他和张婷一天最少要通一次电话，发无数的短信。可是最近短信很久才回，电话拒接或者是很敷衍的说几句。小李买了火车票，坐了三十几个小时到了那座南方的城市。打电话仍然是在通话中，小李站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从未经历过的热气似乎要把他蒸熟。可是张婷在哪里，他不知道。

        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商学院女生宿舍楼，小李等在楼下，希望可以看到张婷。可是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见到张婷，小李只能去网吧猫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张婷的电话就来了。她说她最近在跟一个课题，很忙。语气里不无怨怼和不耐烦，小李后来回想才发现这一点。彼时的他，先是迷茫，后来张婷一直不回短信，就变成了担心。张婷电话打进来，他的心才放下来，哪里会注意她是什么语气。

       张婷陪着小李吃了一顿饭后就要他回去，虽然小李很想再留几天，但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还是决定先回去多打几份工，多存一些钱再来。再看到张婷因为忙于学业，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临走前还买了几大包她爱吃的零食，她推拒不要的时候，心里还美滋滋的想这是张婷心疼他呢。

       后来的一天，张婷发短信给小李：我们分手吧。

       小李问：为什么？

       张婷回：你不了解我。

       小李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他只知道张婷的爸爸开公司，妈妈是老师，其他的一无所知。而在张婷面前他却像透明的，他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而张婷没有。

       他说：我们不要分手好吗？

       他说：让我从现在开始了解你，好吗？

       不好，自然是不好的。

       小李无休止的纠缠换来的是张婷更加的冷漠。她问小李：“你现在这样，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

       最后促使小李放手的是大石的电话。

    “你丫和张婷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她什么意思？她空间里的那个小白脸是谁？你丫说话呀！”

      小李早被张婷拉黑了，他用大石的QQ，看到了那张亲密的照片。小李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转眼到了大三，小李每天都很忙碌，经常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大石隔三差五就苦口婆心的劝小李去荼毒实验室里的小师妹，而不是贱兮兮的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张婷的闺蜜打来电话说张婷休学了，让小李关心关心张婷。大石像被点爆了一般，各种粗口骂小李骂张婷骂一切可骂之人。小李还是打了电话。从此，大石就把小李叫李贱。

        小李已经毕业一年多了，在一所县级中学当老师。而张婷则是在她爸爸公司空降成了部门经理。期间，他们见了对方的家长。小李的父母自然是万分满意，而张婷的父母则对小李没有一处看得上，家境贫寒，工作一般，人也长的不帅。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私底下和张婷说的，张婷也不会和小李说。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对于小李，意外的脚步总是快于明天。

        小李的课堂上，有个学生心脏病发作，倒在地上之前碰到了后面的桌角，最后命保住了，但是半身不遂，后半生都需要别人的照顾。家长天天到学校闹，骂小李是杀人凶手。最后各方介入认定小李有百分之四十的责任，要赔偿学生二十万。二十万，小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小李的爸爸也没见过。过重的心理压力和积年的疾病终于让小李的爸爸再也没有醒过来。小李几乎就要崩溃。

        小李用了三年的时间还上了借别人的二十万。这三年他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白天上课，晚上就往工地拉砂石。

        这三年里，小李和张婷就像普通朋友一般偶尔通通电话。但她的生日或者其他节日，小李总要专门去淘换一些小东西寄给她。他不敢去找张婷，觉得灰头土脸的自己不配出现在张婷面前。但是世界很小，尤其是一个小县城。妈妈的胃病犯了，小李扔下砂石车急匆匆的往药店跑，然后猝不及防的张婷和一位成功的男人撞进了小李的视线里。小李想起了那张亲密照，和好之后他从来不问，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以为他不知道，他也不愿去破坏难得的和谐。可是这一刻小李才明白，那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如今这刺又多了一根。

       小李换了电话号码，切断了他和张婷之间所有的联系。

       过了几个月，张婷把小李堵在了家门口。

       小李问她：“你现在又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

    “你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样样都好却要被放弃，也不甘心失去一个事事为你付出对你好的男人，可是你忘了，是你先放弃了，我才放弃的。”

    “你心里也应该明白，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我很早就不见了，所以你不用不甘心。”

     “当年你提分手的时候问过我，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最初的时候不甘心和不放心各占一半，后来看到你和那个男的的照片，不甘心就越来越多。再后来，我们和好，我的不甘心并没有消失，因为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们之间早有隔阂，这几年我们都不快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很不错。”

       张婷泪眼婆娑的离开之前问小李：“你爱我吗？”

       小李过了很久才回答：“爱！”

       从前我爱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