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破碎在寂寥的走道上，不时敲打着瞌睡的路灯和这家巷角的咖啡店的玻璃门。
咖啡店里，一盏昏黄的吊顶灯，静静地守着漆黑里最后一丝光明。
“嗯，好像有点晚了，今天有事耽误了吗”昏沉沉的店里，仿佛有个声音彷徨，然后，随着门外滴答的雨声，弥散开。
外面，细雨还在这午夜轻声歌唱，不时还有野猫翻找垃圾桶的窸窸窣窣点缀这单调的乐章。
一阵脚步声惊走了猫咪，路灯下，一道黑影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拂过。
“哎，旺斯，雨声小了，你说，他也快来了吧，再不来我们就打烊，休息去吧。”静谧的咖啡馆里又响起了梦呓般的声音，一只猫优雅地跃上桌台，在灯下打了个转，轻轻地蜷缩，躺下。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抚摸着猫的头。猫顺着手微微扬起头，惬意地打个哈欠。
“叮叮叮”咖啡馆的门打开了，“哈哈，老爷子，还在等我吗，我还以为今天会不等我，先打烊了。”一阵大嗓门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连灯都晃了晃。
“说了多少次了，轻声一点，这么大声，多破坏气氛。就不能体谅一下老人家，安静点，可以吗”黑暗中传来了回应，仿佛将刚要破碎的宁静一块一块地粘合在一起。
“抱歉抱歉，下次我注意。”进来的年轻男人将身上的雨滴抖落。
“下次下次，每次都下次，有哪次注意了，真的是。”
进店的男子走到灯下，坐在吧台前，而老人家的抱怨还不绝于耳，男人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挑逗着那只躺在吧台上的肥猫。
一阵咖啡机工作的声音后，一杯雪白的杯子端上吧台。杯里装满了咖啡，上面还有精美的拉花。男子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像喝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向肚子里灌着，一副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样子。
老人家坐在了吧台的另一侧，微光照亮他的面庞。他微笑着，也没有发作的意思，大概是习以为常吧。
“哎，果然，还是老爷子的手艺好，那些罐装咖啡根本比不了。”
老人家满脸黑线，不细细品味也就算了，竟然把精心的手打咖啡和那些罐装的相提并论。看着年轻人脸上的笑容，老人无奈的笑了笑，望向窗外。一盏盏路灯，在漆黑中隔绝出一块一块的空间，好像一个又一个世界。而老人所在的灯，与那个世界仿佛那么遥远。
“怎么，神情惘然啊，又想起什么年轻时的伤心事了，说出来听听？”年轻人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老人脸上微微一笑，“喝你的咖啡吧。”想了一会，又说，“你就不能成熟点，整天都这么嘻嘻哈哈的。”
“你好意思吗，都不知道是谁天天陪小孩子过家家。”
“我那是颐养天年，你懂什么。”老人气不打一出来。
“哦，好的好的，颐养天年，老人家。”
之后，咖啡馆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猫不时地呢喃。
“那个，今天，是不是，那一天了。”老人忽然注意到墙上的日历。在日历上，今天被画上了红圈，旁边好像还写了一些小字。
“嗯”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都差点忘了，是今天。”
“那她，回来了么”老人轻声问道。
“哎，没有啊”男子竟露出了微笑“说不定啊，我都习惯没有她的生活了。”
老人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忧郁。
年轻人扫了一眼，哈哈大笑道“老爷子，我是当事人，都没那么忧愁，你担心什么啊，这是不是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太监急有用的话，那太监急就好咯。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打算？”
“我，去找她，都不知道会不会打乱现在她的生活。”年轻人停下了，手里的咖啡，轻轻地放在碟子里。
“那你就这样默默地等着？你这样子，再多的真心别人也不会看见的。”
“那就...”年轻人略显颓。他一直没有准备好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维持现状？真的是，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想当初，你把她带到店里的时候，好像未来都计划好了。所有的大风大浪都挡不住你的一片爱意...”
“那是当年，”年轻人打断了老人的回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那些虚晃的年少轻狂，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
“你这样子，活该单身，一点勇气都没有。”老人有点气愤。
“单身就单身吧。人，总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小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会被人嘲笑幼稚，仿佛周围的人都渴望着成熟。但经历过许多之后，知道三思而后行，什么事可能，什么绝无可能，却被说是优柔寡断，缺少勇气和魄力。某种程度上，有些可笑，被放弃的却在后来所重视。”年轻人轻抚着猫，平静地说道。
“有没有人让你在两者中取其一，兼得不就好了。”
年轻人无话可说，默默地抿了一口咖啡。
“所以，请个假，飞过去，按照时差，刚好也在约定的这一天。”
“算了吧，老爷子，”年轻人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西装，“不打扰，或许是我最后能给的温柔吧。”
“你这话说的，你又知道你们没有可能了？”
“有种感觉吧。她在机场和我告别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什么东西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寂静再一次降临，两个人双目相对，却没有什么可说的。
猫咪起身，看了看相视的两人，走到年轻人的旁边，蹭了蹭他的衣袖。
“哎，你这是安慰我么？”年轻人笑了笑，氛围也不似刚刚那么冰冷。
“好吧，”老人咂咂嘴，“只是可惜那么个好女孩，感觉你们两个挺配的。”
“配不配这个问题，不是别人说了就可以的。鞋总是要自己穿的。”年轻人又抿了一口。
“剩下的还是给你吧。”年轻人说着，把杯子缓缓推到猫的面前。猫慢慢地把头凑过去，闻了闻，掉头走开了。
老人静静地看着，浸入深深的回忆中，眼睛里有种由衷的喜悦和悲伤。
“嗯，还是一如即往的好咖啡。”年轻人起身，看了老人一眼，又躲开了老人的眼神。“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嗯”老人从回忆的水面浮起，“哦，要走啦。”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年轻人，“对了，那个今早有封从英国寄来的信，送到店里了。要不、、、”
“不用了，我想，应该是一些寄给您的风景明信片吧，给我的信，应该会寄到我家的。”说完，他提门，融入了黑夜。
老人看着信。信上，有英国的邮戳，还有一道撕开的口子。老人熟练的拿出信。信的第一行，清秀的字体写着：李爷爷，好久不见。这封信，希望您看完后转交给瑞年，让他别再等了。
在门上的风铃声尚未消散的咖啡店里，孤独的灯光下，老人轻抚着猫，看着日历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两颗心总会在一起。老人的眼睛里，有些无奈，又有些许怅然若失。
午夜，宁静的街道上。细微的抽噎，若有若无地在这昏暗的巷子里徘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