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再计算我多少岁了,八十或者九十又有什么所谓呢?光阴在我这里早就耗尽了它全部的意义。我是真的老了,我不再期盼明天,我只凝望过去。
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已经过了最繁茂时期。天气凉快了许多,每一个夜晚都可能是夏天的最后一个夜晚,秋风一至,它们也就到了暮年。
我小时候的家,有个好大好大的院子,屋后栽花,屋前有树。有苹果树,梨树,山楂树,还有一趟长长的葡萄架。上面的葡萄有紫有绿,每一颗都又大又甜。可不像现在院子里的这几棵野葡萄,又小又酸,我只能用它们酿葡萄酒。就只过滤出了将将一瓶,但是足够我自己偶尔小酌了。
我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喝酒了。父亲几乎每天晚饭都有一点酒,夏天是啤酒,冬天是白酒,他总是鼓励我尝上一口,我喜欢闻白酒的香气,不喜欢辣辣的口感。父亲常说女孩子有点酒量反而安全,但得和他一样,会喝酒却不贪杯。我的确从未见过父亲喝醉,他总能适可而止。
我也算喝醉过一次吧。一瓶红酒灌下去,只是为喝醉。可我并未像剧里演的对一切浑然不知或干脆一醉不醒。除了脚步虚浮踉跄,心里依然清明,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掩盖不了,逃避不了。那个人舍得伤害你,自然就不会心疼你,但我该心疼我自己爱护我自己。
这些久远的事最近总是会自己冒出来,我明知道这是我的从前,却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与我无甚关联。也许这是我活得太久的缘故吧,所有连接过去的纽带都断了。
我目送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唯余下满腹回忆的自己,这既是我的大幸也是我的不幸,所有的故事只等我画上句点。
有些人,我明明可以再见最后一面,但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何必见彼此的苍颜白发,既然我们已然止步在韶华。我想你能每次梦到我,都是我最美最好的刹那。
那个人说给不了我想要的,我觉得也是,虽然后来我发现我们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然而这不是导致我们分开的误会,这正是我们不能重合的原因。
我的那些猫孩子也都离开我了,这样最好,我不必再有任何的牵挂了。它们是一群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但凡有一点的小病小灾,我就又退行成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年轻母亲。“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多数人都是如此吧。
什么是孤独呢?是没有人可以诉说?还是不断有人离开,没有人可以回来?那我应该是孤独的吧。
我并没觉得孤独是件痛苦的事。我早就习惯了它并且很享受它。对外不依也不求,好像你是一无所有,但其实孤独也能让人最完整的拥有自己,拥有自由。
夜色渐浓,月亮又悄然高悬俯瞰大地了。无论月是阴晴圆缺,旁边的那颗星星都永远守护,熠熠生辉。我的爱人告诉过我那是金星,也叫太白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颗星。在清晨来临之前,它也会作为启明星唤醒大地。
我和我的爱人,我们相依相伴,不只享受幸福安乐,还一起穿越很多苦难。我们彼此深信不疑,一起面对过艰难的时刻,一起迎接了极为剧烈的冲击。我们只是最为普通的俗世夫妻,没有炽烈的燃烧,只有以毅然决然的方式不离不弃地温暖相守。
我终于也老到了可以回首一生的时候。再平静的大海也都是一浪追逐着一浪无休无止,生活也是如此。人有时候最不肯放过的就是自己,有些大风大浪恰恰都是自己带给自己的。
花间,月下,独酌。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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