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落水游客的是公园保卫处的保安,落水的是四名男性。公园湖水水深约一米,四名男子站在湖水中淋着雨,每个人都很湿润,目光一齐投向雷电交加的地方。堂哥站在湖边,园长以及其他科室的人员都陆陆续续跟了上来。园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顶着茂密的头发站在雨中,神情严厉且熟练,雨水浇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透明粘稠的膜——正准备到温热的炭火中撩烤或是刚刚从滚烫的油锅中夹捞出来。就在这短短地十几秒中,湖水给人的感觉比过去的任何时刻都要软,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潮湿味。拍手地老人,喧吵地小孩,大笑地女人,四名站在湖水中呆若木鸡地落水游客,不远处古典风格的长亭顶部,线条细致流畅的吉庆图案,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形式和形态的一种无尽表现。这十几秒的时间异常的经得起打磨,像是慰藉了所有人的愤懑,足以使所有人做到在平日生活中无法企及的宽恕,对周围所发生一切的谅解。堂哥感到亲眼目睹了世界平行线相交汇地短暂经验,却是以这么一种荒谬肤浅但又让人难以理解的矛盾方式——无力的、原子般渺小的无聊空洞构成了可怜的海市蜃楼。
“不要动!不要慌!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们了!不要慌!”救援人员大声喊道。搜救艇卷起层层波浪,浪头漫过落水游客的大腿根部,其中两名男子不自觉地打起冷颤。救援工作进行的无比顺利,四名落水游客搭乘搜救艇陆续登岸,园长焦急的站在岸边,他知道在此次救援工作上,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他知道,他的功劳是最大的。园内工作人员为他们准备了干浴巾、吹风机,事后经他们描述,是由于他们四个人在鸭子船上玩得过于尽兴,四人一齐跑到船的一侧,船体失去平衡导致侧翻。他们很感激工作人员,救助工作进行的如此及时、快速,只是落水的时候,他们的手机都浸水了,不能用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损失。
经过了此次落水事件,园长随即召开了安全会议,所有科室的负责人都要参加,共同商讨整改措施,从而保障日后游客在安全问题上做到万无一失。会议期间,园区水资源管理部负责人说道:“游客落水,主体有三,分别是游客、鸭子船、湖水。游客方面我们除了在其登船之前,对其进行必要的安全宣贯以外,无法采取其他有效的控制手段。所以我们回过头来看,我们可以改造水体,从根本上保证游客的安全。大家都知道位于以色列——约旦地区的死海,人在水面上能够轻松漂浮,即使不会游泳,也不会沉下去。原因就是水体中含盐量(氯化盐)超过了22%,大至在24%左右的水平。我有一个大胆地想法,我们可以打造一汪人工死海,往湖水中投入大量廉价工业盐,这样即使再有那些特立独行、忘乎所以的游客落水,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不仅如此,也能保证老人、孩子在游船过程中的安全,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可谓一劳永逸。”
“你这办法根本行不通啊!”园区财政部门负责人迫不及待地说道:“你往湖水中投工业盐,要想其达到22%以上的含盐量,你知道成本得多大吗?人家国外那个死海是天然形成的,除了很高的含盐量以外,跟当地气候、降水量、地形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说了,你往咱园区的湖水里撒盐,水里的鱼怎么办?水里的其他动植物怎么办?周围沿岸的植物怎么办?你想过没?”
……
“嗯……各位看这样如何,刚才说起游客落水的主体分为游客、鸭子船、湖水,我看我们可以改造鸭子船,我们游船部的人员对船体外围构造进行改装,在船体四周增加格栅或者干脆弄成密封的,你们看行不行得通?大家意下如何?”
“不行,不行,要是鸭子船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那还叫鸭子船吗?囚船是吗?那还会有游客愿意坐鸭子船吗?”
……
经过了激烈的讨论,会议认定游客之所以会在鸭子船上落水,本身就是一个风险的综合体。所以在权衡了利弊,保证了安全的基础上,之后又通过完善制度,理论认证,实践执行,终于达成一致,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解决了积存多年在游客落水这方面的顽瘴痼疾——要求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掌握游泳这项技能。无论是领导还是员工,不会游泳的,单位花钱让员工去游泳训练班学习游泳。已经会游泳的,单位花钱让员工继续巩固这些技能。这种另辟蹊径的做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作为一名工作人员,在搜救艇还没有及时赶到的时候,或是一些特殊的情况下,能够奋勇入水,解救落水游客于危难之中,视游客的生命如自己的生命,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此整改措施一出,一片喝彩。
这项措施从初期设想到日后落实,全仰仗于那些在各个方面都十分优秀的人,只有他们才想到的,做的到。我不由自主地要对他们进行一番发自内心地衷心赞美,往大了说,这个世界幸亏有了他们,才得以如此地幸福美好,他们是智慧与勇气的集合体。像我们这种天生愚钝,天生要靠他们才能得到救赎的不幸的人,如蚁蝼般驻足人间的人们,难免心生愧疚。我最钦佩的,就是他们的无私,他们的利他主义,他们为了我们鞠躬尽瘁,朝乾夕惕,像他们这样杰出的人,我可以毫无过分地说,已经臻于道德上的完善,行为上的完满,我都开始考虑在他们死后,在我们的人民广场上为他们铸立雕像呢!反观我们自己,我看到只有愚蠢与贪婪,发出那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喃喃之音……
堂哥想到了前不久发生在青阳港地铁“5D”烟花事件,他在网上看过那篇报道。堂哥露出了微笑,他觉得这次的游客落水和那次事件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简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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