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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军看着梁若英,只见她把浓密的头发,扎起两个粗粗的刷把,带着农妇的憨态。老话说,生个孩子傻三年,这女人生这么多孩子,身心全部扑倒娃娃身上,到底傻到什么程度,没有仪器测量。梁若英的肚子并不明显,汗水挂在她脸上,红扑扑涂过胭脂样的红艳,上班回来没换工作服,其实,那里有衣服换,补丁摞补丁的衣裤,和秋天穿的夹层衣一样。周仁军近距离的站在她跟前,发现几根耀眼的白头发,心里不由一动,梁若英才30多岁,怎么有白头发呢?
红男以为周仁军要对妈妈不利,站起来冲进周雄的房间:你走,回你们家去。
周雄气的发疯,举起他精瘦的胳膊,要打红男:你,你这个小娃儿,你这个小丫头,你再说一遍。
红男跑出来,站在门口大喊:你不是我们家里的人,你就不是我们家里的人,回你老家去。
听到吵闹,周青男从厨房跑出来,满手满身的面,见周雄把妈妈气成那样,像是伤口上撒把盐的难受,她的眼泪又滚出来,无助的站着,无奈为难,听见红男怒吼,不仅为红男担心,一阵焦糊的味道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闻到,梁若英喊:什么糊了?
周青男想起鏊子上的单饼,连忙回厨房,只见饼冒起黑烟,她慌忙用手去拿,手指碰到铁锅,烫的她大叫,右手两个手指烫出着两个水泡,痛的她不停的甩手。
梁若英赶过来,看到黑糊糊的单饼,一巴掌打到她脸上,骂道:你真笨。
周青男一贯这样被梁若英抬手打,张口骂的,周仁军过来,拿起周青男的手:你看你,孩子的手烫成这样,你还打她。
梁若英:活该,谁叫她笨手笨脚,怎么教都教不会。
周仁军火了: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明明和明娟拎个酷派的黑包来了,明娟穿件胸前绣花的花裙子,他们的爸爸经常去北京出差,所以,他们吃的,用的,玩的都是从北京王府井大街买来的,时髦稀奇,整个工人村数他们最时尚。
早早吃完晚饭的邻居,以及住得不远的人们,无所事事,有热闹自然不放过,门口很快围一大群人,有人对明娟的服装感兴趣,围在一起打听从哪里买来的,明娟很愿意正为大家的重心,告诉别人,爸爸从北京买的,众多的目光充满羡慕:真好看。
梁若英想找块布条,却没找到,家里真是穷,找不到布条。只好用扎菜的稻草,把周青男烫伤的手扎起,周青男转身放在水里洗菜。
当这个家庭吵吵闹闹,每人端个碗找地方或站或蹲的吃完饭,周仁军匆匆放下筷子,走进卧室兼书房,现在成为临时小课的教室里。周青男见他们鱼贯而入后,收拾完碗筷,放好桌子,把凳子交给红男写作业。
饭后的梁若英倚在床头看鲁迅的《呐喊》,她的枕头下摆满《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欧阳海之歌》、《雷锋的故事》《林海雪原》,梁若英只有在看书的时候现出少有的宁静,有时候,她把床底下的箱子拉出来,把满满一箱书精心的整理,周青男很想看看那些书,但是,梁若英讨厌被人打扰,但梁若英唯独对别人温柔有加,周青男亲眼看见,有单位的叔叔来借她的书,那套厚厚的《红楼梦》,母亲借给他。这样的情景周青男小时候看见过多次,起初没有觉的哪里不对,但是,渐渐长大的她,心里失去平衡,为什么这些书能够借给别人,而我只要走近它,她会连骂带搡。
书,对周青男有一种吸引,带着强烈的诱惑,她偷偷从母亲枕头拿走一本发黄的《故事新编》,挤出时间来看,似真非真的故事,带有悲剧色彩的情节,看的她朦朦胧胧,真真假假,独自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好几天才平静,看完后,她悄悄放回原地,偷偷观察梁若英,还好,没被发现。
妈妈枕头下的书可真多,趁家里没人,她继续偷书看,一天早上,她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红岩》,被窝里是看书的好地方,没有任何人打扰他,那时上小学,书中人物的命运引领着她,忘记人间,忘记现实,忘记周围,那个晚上,有好几次,她想放下书,但总放不下书里的故事,放下又拿起来,看着看着天亮了,梁若英起床,出门一眼看见周青男的被窝凸起座小山,她猛然掀开被子,打着手电看的津津有味的周青男没有发现,她抬手打周青男的屁股一巴掌,周青男说:别捣乱。
梁若英为此吼她一早上,周青男委屈含着眼泪连早饭也没吃,去上学。
周青男怀疑过,我是梁若英亲生吗?人很怕突然从脑海蹦出的一个念头,如果不修正,念头被加深巩固,成为永远的结,周青男正是这样。
周青男记得,梁若英对她的语言多数是羞辱,隔壁的娇娇,即使她的学习成绩考成十八鸭蛋,在梁若英嘴里是朵花:你看人家娇娇,刷布鞋,把鞋边刷的雪白;和长辈说话,总是甜甜一笑,哪像你,见了人焖起个脑袋,傻啦吧唧的;黄大帅,对他妈妈好孝顺,家里有好吃的东西,都给他妈妈留着,等妈妈回来再吃;明明明娟俩兄妹,最会看家,连门口的石子都不让人碰,这么小,懂的护家,哪里象你这个傻货,啥子东西都往外拿,不晓得拿回来。
这些话在周青男的耳边飘来飘去,环绕着她形成包围圈,周青男不甘心,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是傻货,她从小小年纪起,5岁,6岁,捡煤渣、和妹妹抬水、洗衣服洗菜,为妹妹洗尿片,倒尿罐、带妹妹睡觉,给她们打扇,梁若英使唤她,她从不怠慢,周仁军指挥她,她没有怨言,周雄絮叨他,她没顶过嘴,但是,她发现,她从没有让任何人满意过,她想不通,更加努力做事,她想让每个人高兴,她卑微看梁若英的脸色,想法设法讨她高兴,但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周青男当然不知道,梁若英内心深处有难言之隐,大资本家后裔的身份如影相随跟着她,即使她嫁给周仁军离开家乡千里之外,她的一切依然笼罩在这种阴影之下。
梁若英的第一份工作是修铁路,几十万浩浩荡荡的修路大军,男女老少都有,人人热情高涨,浑身的劲头超过身体数倍,工地上红旗飘扬,喇叭里歌声铿锵,锣鼓阵阵,强烈激励鼓舞着每个人。
呼啸的寒风中,梁若英的裤腿绾到膝盖,穿一件薄薄的衬衣,两条大辫子盘在头顶,脸上油油的红亮,她挑着满满的两筐土,在工地上穿梭。她与男人们一起抬铁轨,崭新的铁路出现在他们面前,人们欢呼雀跃,修好铁路,意味着梁若英能分配正式工作,由于梁若英的突出表现,她分到当地材料科做仓库保管,梁若英对这份工作非常满足,她的认真负责很快出名。
有干部趁下班之机来领女式胶鞋,梁若英告诉他,仓库里没有女式胶鞋,如果需要,要等月底向上级部门做计划,等上级领导批准后拨钱才能去购买,干部留下一句:我老婆的脚36码。
梁若英不知道干部这句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干部的老婆不是职工,按规定不能报计划,即使上报,领导也不批准,梁若英当然没理会他。
不过从那以后,梁若英明显感到在工作中不顺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多数要和基层的领导干部打交道,他们说一些含沙射影的话,让梁若英摸不着头脑,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这个时候,周仁军走进他的视野。
开始吸引他的是周仁军的字迹,少有的娟秀,每一笔一画规矩齐整,梁若英经常拿出来端详,模仿其他的签名,周仁军的字,是可以拿来当字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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