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伊始,我乘火车穿过一千多公里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火急火燎地出门去。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跑到门口大声喊,去干啥,快些回来。
事实上,几分钟之前我刚刚收到了来自前女友的分手短信。看到那几行字的时候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我把那条信息选中,删除,以为这样这件事就会和没发生过一样,然后一头闷倒在床上。然而身体却越来越觉得冷,呼吸也变得毫无规律,我必须保持走动来缓解这些症状。几分钟后,我终于接受了分手的事实,带上手机和身上所余不多的零钱出门去。下楼梯的时候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去找齐钰。
我给齐钰打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
喂,你在家吗?
不在,还在上课,估计还得半小时。
好,我来找你。
行,你到了先在小区门口等我一会。
我来到马路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往齐钰家赶去。
在等齐钰的时候,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刻不停地在小区门口来回踱步。旁边有棵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老树,树干上的皮肤都已经干枯皲裂。每次经过它的时候我都会用手扒下来一块厚厚的但却易碎的树皮。
终于,在老树的树皮被我扒光之前,齐钰来了。
齐钰站在马路对面等车经过。太阳还没落山,阳光照得她面色潮红,些许汗珠透着晶莹的光,颇有香汗淋漓之感。然而我却丝毫没有别的念头。见到齐钰,我突然只想笑,原本萦绕于心的焦躁不安此刻不知飞向何处全无踪影。
齐钰也笑了,穿过马路向我走过来。
找我干嘛呢?她问。
没事,好久不见了,来看看你。我说。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时间在我们之间似乎变得不易察觉。
行吧,先回家吧,我放下东西。齐钰说。
我跟着齐钰走到她家楼下,在空地上等她。
过了一会,齐钰下来了,脚上换了一双浅黄色的拖鞋。
走吧。齐钰招呼我。
我们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天黑得很快,盛夏的微热的晚风迎面吹来,我感觉我们两个人都是温热的,好像一层红色的薄膜包裹着我们。
找我啥事啊。齐钰问。
真没事,就是出来走走。我说。
此刻我并不想提及分手的事。
行,那就走呗,这条路走到头就到机场了。
是嘛。对了,你下午上什么课去了。
肚皮舞。
咋还学起肚皮舞来了呢。
减肥啊,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做。
你还需要减肥?
对啊,你看我肚子,肉肉的。
齐钰说着撩起短袖下襟让我看,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觉得你这个发型挺好看的,比以前高中的时候好看。我说。
真的呀,我高中啥样我都不记得了。
嗯,现在好看,高中也好看。
去你的。
我们散漫地聊着一些以前高中的事,聊到有趣的地方便各自笑笑,然后继续沉默着走上一段路。
你记不记得你坐过咱们班的VIP座位?齐钰问。
当然记得。我说。
高二文理分科,我进入了全校唯一的文科重点班,高一的原班级里只有我一个人考进来。开学报道那天我迟到了,走进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讲话,底下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学生。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心里顿时忐忑无比,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徘徊。
我猜班主任当时应该在想,怎么还有一个人。已经没有空座位了,最后班主任让我从隔壁办公室里搬了一套桌椅,坐在讲桌旁边。
班主任讲了一些话后便离开了教室,留我们自习。教室里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和周围的同学兴奋地交流着什么,只有我沉默地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
第二节晚自习是历史老师上的,老师带我们玩“你画我猜”的游戏,对应的题目是历史常识。按照目前的座位分组,每个小组选派两个代表参加。老师讲完规则后留我们选人,教室里又喧闹了起来。
我正坐在座位上发着呆,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
哎,你跟我们一组吧。
一个女同学对我说。她应该是刚刚和旁边的同学聊到了好笑的事情,眉眼间全是放肆的笑意。
啊,好。我木讷地说。
你脸红什么?她笑着问。
没事没事。
彼时的我十分内向,一和不熟的同学说话就会脸红。
那你坐过来啊。
她招招手。
我按照她的指示,搬着凳子坐到了她旁边。
历史老师拍拍手。
好,我们从第一组开始吧,你们派谁参加。
第一组就是我刚刚加入的那个组。人选还没定,大家互相推辞着,没人愿意主动请缨。一番僵持之下,最后我和她被作为代表站了起来。
老师说,好,你们两是吧,先介绍一下自己。
啊——
教室里发出一片哀嚎,表达着大家对自我介绍的抗拒。
我正快速地想着要怎么介绍自己,她已经开口了。
她说,我叫齐钰,齐天大圣的齐,金玉良缘的金字旁一个玉,今年十七岁啦,哎你们笑个鬼啊。
底下有不少认识齐钰的同学和她打着趣。
齐钰介绍完后轮到我。我如临大敌般地脸上直发烫,自觉尴尬地介绍完了自己,底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那开始吧。老师说。
齐钰负责表演,我负责答题。已经忘了当时有哪些题目,总之我记得齐钰一直努力地手舞足蹈,想要给我传达信息,我却半天都猜不出来。最终好像只答对了两道题。
齐钰略带失望地坐下。我也坐下,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节课下后,我搬回到自己的座位。一个男同学过来跟我搭话。我们站在教室的角落里聊了几句,他转身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他背后贴着一张纸条。刚要提醒他,不远处的齐钰和一个女同学冲我比出嘘的手势,我便停了下来。
片刻后那个男同学自己发现了纸条,齐钰和同伴诡计得逞般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傻笑。那男同学径直向我走过来,从我背后撕下一张纸条扔在我面前,说,还笑我呢,自己的都没发现吧。
齐钰笑得更加大声,笑得前仰后合。我这才明白她刚刚是在笑我“五十步笑百步”,那个男同学背后的纸条只是一个烟雾弹而已。
我摊开自己的纸条,上面写着“第一组小男生”,心里也不禁觉得好笑。
终于下了晚自习,我从座位上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刚要往外走,齐钰急匆匆地跑过来拿桌子上的一本书。她的座位在靠着墙的那边,需要探着身子微微伸腿保持平衡。我一低头,就看到了当时穿着黑色短裤的齐钰露出的白皙无暇的大腿,随后快速地消失在我眼前,留下一个魂牵梦萦的影子。
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是在荷尔蒙作祟的那一刻喜欢上齐钰的还是在齐钰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喜欢上她的,或许是在更加之后的朝朝暮暮的影影绰绰中。青春期男女旺盛分泌的荷尔蒙带着恋爱的信号在空气中探寻着可能存在的暧昧,而我恰好捕捉到了齐钰。又或者是我还来不及选择,齐钰就恰如其分地出现,填补了正在构筑自我的城墙上的那一块缺口。就好像初生的婴儿第一眼见到母亲,春笋破土时第一次亲吻到雨水,小王子第一次遇到自己的玫瑰。
那时候也是夏天,天气和今天一样燥热。
我们渐渐走到了机场附近,航站楼里此刻灯火通明。一架飞机适时地起飞,引擎发出喧嚣的轰鸣。
终于我告诉齐钰,我失恋了。
啊?齐钰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没事,陪我走走就好,我说,本来我都要伤心欲绝痛哭流涕了,一见到你我就想笑。
笑什么啊,还怪我咯?
不然呢。你说是不是人失恋后都会哭呀,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挤都挤不出眼泪。
可能每个人不一样吧,哭不出来就别哭呗。
飞机的轰鸣声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我们开始沿着另一条大路往回走。
路口拐角有一家大排档正在营业,被炭火翻烤着的肉的味道飘进鼻子里,我突然感觉有些饿,便问齐钰,要不要坐下来吃点东西。
齐钰说,好啊。
我们挑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来,点了两瓶啤酒和毛肚烤串。
齐钰问,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你有照片吗?
我说,没有。
相册已经被我清空,我也不想再去翻找。
齐钰说,那你给我讲讲呗。
我说,她是新疆人,但是是汉族。
我说,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楠字,听起来用这个字取名应该很常见但我却没怎么见过。
我说,我不想这么轻易放弃,我要去找她。
齐钰看着我呵呵地笑了笑,问,后后知道吗。
她知道,我告诉她了。
后后是我们的一个共同好友。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上,后后编排了一台“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节目,还强迫我扮演白雪公主,她扮演恶毒的王后。由于她的演技出神入化,此后我们就称呼她为后后了。
后后也是那个和齐钰一起在我背后贴纸条的女同学,后来我们做了同桌。她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整个高二高三两年,我一直疯狂地暗恋着齐钰,但也仅仅是暗恋而已,始终不敢越早恋这个雷池一步。我不断重复地提醒自己,好让刻着好好学习的戒碑在杂草丛生的念头里站稳脚跟。恋爱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而早恋又是多么糟糕的字眼。
喜欢是一瞬间的事,回忆也都是由瞬间组成的。
齐钰会突然跑到我面前指着杂志上的女明星图片对我说,小H,姐姐给你找个媳妇吧。
齐钰会在给后后庆生的时候跳三只小熊舞。
齐钰会在突然停电的晚自习带大家唱歌,从“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唱到“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总是在背后默默地留意着齐钰。夏天的时候我坐在齐钰身后,上课时能看到她被汗水浸湿得有些发黄的一小段胸带。
齐钰总是看起来口无遮拦离经叛道的样子,印象中都是她妖娆好动的画面,但有时她又会安静地伏在桌子上,安静得有些忧愁。她安静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她在想些什么。
高三上半学期的某个晚自习课间,我正伏在桌子上,眼角余光里看着同样伏在桌子上的齐钰。后后正在齐钰身边说着什么,然后焦急又兴奋地向我走过来。
小H,后后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齐钰来那个了。
我不解,怎么了?
别问了,你快去帮齐钰买卫生巾。
我一瞬间直起身子,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
什么?
卫生巾,快去,刚好老师下节课也不在。
后后说着把钱扔给我,而后又过去陪着齐钰。
我看了看齐钰,她正用一瓶热水捂着肚子,身子缩在那里像只落水后的小猫。
犹豫片刻,我终于拿着钱离开了教室。
学校门禁很严,要出校门必须要有证明的文件。不过学校西边有个小门,连通着旁边的一所小学,从那里可以出去,但是也有人在看管。
我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下了楼来到小门这里,心里希望看门大爷不在,然而看门大爷好好地坐在岗亭里。
不出意外,我被拦下来了。
干嘛去,有没有文件。大爷厉声问道。
我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焦急,说,师傅,我同学生病了,要出去买点药。
校医处没有吗,非得去外面买。
校医处没有这个药,医生让我出去买的。
文件呢,文件看看。
太急了没有写,师傅,人命关天啊。
大爷的神情终于有所动容,趁着这个机会,我快速地从小门钻过去,边说谢谢边跑出去老远。
来到超市,我凭着记忆中看过的电视广告找到了某一个品牌的长得像卫生纸一样的东西。结账的时候店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拿好零钱就往学校跑。
路过小门的时候我挥着塑料袋对大爷晃了晃,边说了句谢谢师傅啊边冲了进去。
回到教室,我把卫生巾交给后后,后后又把卫生巾交给齐钰。齐钰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拖着脚步从教室后门走出去。我看到她脸色发白,心里不禁担心。
我拿着书跟着出去,假装在大厅里背书等着齐钰。
大概十分钟后,齐钰出来了。看到我,齐钰向我走过来。
小H,谢谢你啊,姐姐没白疼你,别人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们现在也算是过血的交情了。齐钰说。
没想到,一周后我们就有了“过命”的交情。
那天晚上,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但教室里仍旧一团乱麻。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后门。仿佛有一种默契似的,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低着头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班主任带着怒气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到讲台上。
上课铃都响了十几分钟了,还吵!整个年级就你们最吵,下去跑步去。
我们全班同学默默地走到教室外面,班主任要求我们按照上课间操的队形站好,然后来到操场。
跑十圈,没跑够都不准走。班主任说。
当时作为体育委员的我开始带着大家跑步。两圈跑完,我注意到齐钰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跟不上队伍。
后后跑到班主任跟前说齐钰身体不舒服,跑不动了,但班主任置之不理。
我们继续跑着,终于,齐钰停了下来,弯着身子不停地大口喘气。
那时我才知道,齐钰有心脏病。
班主任明显也慌了神,叫我赶快带着齐钰去校医处。
我把齐钰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齐钰离开操场。
刚走出操场,齐钰就带着我走向小门那里。看门大爷不在,我们悄悄地溜出了学校。
你不去校医处看看吗?我担心地问。
没事,我心脏是有问题,不过没那么严重。放心吧,好着呢,我就是看不惯体罚而已。齐钰说着把手从我肩膀上拿下来。
那我们去哪?
跟我来。
齐钰没有多做解释,我也没有再问,只是跟着她走。
我们来到学校对面的小区里,停在某一幢楼的一户房间前,齐钰掏出钥匙打开门。
坐吧,这是我家,不过是临时的。我不想住宿舍,爸妈就帮我租了这里。
原来这就是齐钰住的地方。我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略显清冷的房间。
齐钰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旺仔牛奶出来,递给我一罐,然后坐到我旁边。
给,谢谢你啊,现在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她利落地拉开易拉罐,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我瞥着齐钰纤细优美的脖颈,又想起那个白皙无暇的影子。
喝完后齐钰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让我看。
照片上是一个眉目清秀朝气蓬勃的男生。
怎么样,帅不帅?她问。
嗯。我说。
这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男孩子,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我管他叫哥。小学毕业的时候他们搬走了,不过我和他一直有联系。他现在在中山大学。
齐钰说她也想去中山大学,去找他。
齐钰又说,她去过南方,南方太潮湿了,连骨子里都是潮湿的。
齐钰收起手机,又从冰箱里拿出五六罐旺仔牛奶。
我问她,你这么喜欢喝这个啊。
她说,复原乳复原身体啊。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好多旺仔牛奶,好像要一直喝到醉一样。
牛奶当然不能喝醉,不过啤酒可以。喝完两瓶啤酒,我们离开大排档回到齐钰家里。
这是我第一次来齐钰这边的家,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在。见到我,奶奶热情地笑着招呼我。
齐钰告诉奶奶,奶奶,这是小H,我同学。
好,好,来吃水果。奶奶端着果盘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
齐钰拍拍我,示意我跟她走。
我跟着齐钰绕过阳台来到另一个房子里,这时我才发现,齐钰家是两套房子打通了阳台连在一起的,两边是对称的。
齐钰打开其中一间房间,问我,你真的要去找她?
我说,嗯。
啥时候。
明天吧。
好,那你今晚要不在这里住一晚?
我点头默认,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在外面待着。
齐钰帮我铺好床铺,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被子和枕头,拿来一双她自己的拖鞋。
你将就着穿吧,卫生间就在隔壁,你要去自己去啊。
已经将近十点,齐钰布置完后就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我顿时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沿着床边坐到地上。此刻我终于有时间整理思绪。
我打开手机开始给前女友发短信,打电话,尝试各种可以联络的方式,寻找一丝挽回的机会,然而全都石沉大海等不到任何回音。
我勉强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这间卧室看起来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不过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温馨。
我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海贼王手办,那是高考前我送给齐钰的。
我记得很清楚,高考前一百天的时候,我们进行了誓师大会。那天后,齐钰连着一周没来上课。看着她空空的座位,我烦躁不安,根本无心复习。
我问后后齐钰去哪了,后后说她也不知道。
后来班主任悄悄地告诉我们,齐钰的父母在广州遇到了车祸,下周一她就回来了,让我们多关心关心齐钰。
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想齐钰。我恨不得立刻飞到广州去找她,但却无能为力。我突然觉得,自己对齐钰的喜欢是那么一文不值。
周一的时候齐钰果然回来了,我想找她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晚自习上,齐钰找到在外面背书的我,跟我说,出去走走吧。
我和齐钰来到四下无人的操场,沉默着在看台上坐着。齐钰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一处。
终于齐钰说话了。我安静又忐忑地听着。
她说还好他们不算严重,已经安全了。
她说他们从自己小时候起就一直在广州做生意,很久才回来一次。
她说她很担心,自己学习成绩不好,去不了中山大学,去不了广州了。
我鼓励她,说没事,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啊,然后掏出自己的饭卡给齐钰看。饭卡上面贴着海贼王的贴纸。
这是什么啊?齐钰接过饭卡问。
一部动漫,我说,我也很烦躁,都要学出抑郁症来了,不过我都是从他们身上汲取能量的。
哈哈哈哈哈,齐钰终于笑了,你好幼稚。
反正只要齐钰笑了,我就很开心。
晚上我们直到快下晚自习才回去教室。
齐钰说,谢谢你啊,和你聊聊心情好多了。
高考结束后估分的那天,我一直找不到齐钰的身影。同学们都估完分走得差不多了,我也准备和这里告别。路过科技楼的时候我看到齐钰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她正认真地低着头翻看着试卷,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轻轻地走过去跟她说了声再见。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也忘记留下联系方式,此后一直都没再联系。
直到上大学后大一十月的某一天,晚上十点多我跑完步在操场上散步。一个电话打进来,我看了看没有显示名字。
我向来有陌生号码恐惧症,那天却不知为何不假思索地接起了电话。
喂。
虽然始料未及,但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她的声音。
喂。我回道。
真的是你呀!她兴奋地说,我问了好多人才问到的。
然后我们两都沉默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怎么样?我问。
唉最近烦死了,她吐槽,有个男生一直追我,老是骚扰我。语气中透着一丝丝骄傲和甜蜜。
对了,我问,你有没有考上中山大学?
她说没有,不过现在也挺好的,以后再去吧。
我说,你没说错,南方果然很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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