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昂要搬走这件事不是突然决定的,顾随心里很清楚。
这几个月,她对他的态度也还算热情,但他感觉得到,那热情有点要熄灭的趋势了,像一块要烧完的炭火,也就还有点火星跟余温,一点点微风细雨都不能经受了。
就在刚才,林锐昂做好了菜叫他吃饭,正为了新项目方案焦头烂额的顾随随口回了句:“你先吃吧,不用管我”。林锐昂也只是跑过去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几秒,“哦”了一声,做了个怪表情就跑了。
要是以往,她可得软磨硬缠,撒娇耍赖老半天,除非顾随答应一块儿吃饭。
跟林锐昂认识的那天,顾随记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洒在湖面,微风穿过树林,一个不小心就把顾随吹进了林锐昂的心底。
原本,他只是顶替舍友来陪他姐们打会球,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被“一见钟情”,连自个儿也搭进去了。
林锐昂当时追他追得那叫疯狂,像个横冲直撞的神经病,一天十七八个小时守在顾随的世界外,“哐哐”地以头撞墙,央求他放她进来。
他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一大堆啼笑皆非的蠢事,林锐昂闯进他宿舍抢了他的脏衣服要帮他洗,结果染得五颜六色一件也穿不了;林锐昂听说他喜欢吃螺蛳粉,买了电炖锅大晚上给他煮了送过去,那一晚两个宿舍的人都没能睡;林锐昂缠着他一块去听薛老头的建筑理论课,结果在课堂上睡到打呼噜……
要不是那一场大雨,不知道这闹剧还要演多久。
不是没感动过,就是不明白,感动到底是不是爱?顾随习惯了把所有东西都理得清清楚楚,考好每一门功课,真诚有礼地对待身边的人,穿简单的衣服,吃习惯了的食物,除了林锐昂,他搞不懂她的路数,全然不知如何招架。
林锐昂把他的课表背得滚瓜烂熟,踩着点地等他下课。那天恰好赶上暴雨,林锐昂跑回宿舍给顾随拿伞,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顾随没忍住,心底一热就把林锐昂拉进了怀里,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人已经伸出手臂将她整个裹进了风衣。
谈恋爱的日子,笑笑闹闹,过得飞快。林锐昂和顾随,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温润如玉,成了校园里人人艳羡的模范情侣。
那个时候,顾随觉得,他好像明白什么是爱了,爱就是顾随要跟林锐昂永远在一起,快乐且幸福。
毕业以后,两个人都在H市找了工作,一起租了房子,林锐昂信誓旦旦,只要跟顾随在一起,穷日子也能过得乐呵呵。
少年人爱起来,真能有情饮水饱。
不上班的日子里,顾随拽着林锐昂去图书馆,不花一分钱就能呆一整天;林锐昂算好了时间,拉着顾随排半天队只为看一场9块9的电影;完了两个人货比三家,买超市的速食回去做晚餐。
顾随省吃俭用,却记得在每一个大大小小的纪念日带林锐昂去搓一顿;林锐昂也越来越精打细算,却肯用半个月工资给顾随买块商务表。
毕业第一年,林锐昂在日记里写:
我好大喜功,你低调沉稳。我是急性子,风风火火闯天下;你是慢性子,踏踏实实行千里。我的爱是飓风,强烈霸气、席卷一切;你的爱是春雨,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我们,是世间最匹配的一对。
可惜,匹配战胜不了贫穷,战胜不了距离,却独独能战胜爱。
为了获取更多的面包以捍卫爱情,顾随接受了公司的调派,只要在非洲待足三年,就能存到一套房子的首付。
顾随不在身边的日子,林锐昂觉得孤独的时间真难捱,孤独的自己真可耻。
隔着电话,顾随时常软语抚慰,鼓励林锐昂要自我更新和成长。他早已明白,生活的洪流里,风高浪急,他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只有一起变强大,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围着顾随转的井底蛙林锐昂,终于要学着自己长大了,一年过去,总算慢慢有了自己的舞台。太多精彩的风景,太多新鲜的体验,林锐昂目不暇给,她的世界里,顾随终于不再占据主角地位。
一年半过去,林锐昂越来越忙。顾随打电话过来,她要么还在跟同事一起加班,说不上两句就得挂;要不就在跟朋友喝酒谈心,顾随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显得那样陌生。
时间久了,林锐昂意识到顾随身上有好多缺点,比如很没情调,不够体贴,格局太小等等,她以前竟然完全没意识到。
时间像鬼魅,飘忽而过,林锐昂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顾随的日子,顾随总算提前调回来了。
两年后的林锐昂和两年后的顾随,不再为一顿大餐心疼,却也不再有最初的快乐。
久别重逢的激情很快过去,林锐昂渐渐发现,顾随身上那层唯美梦幻的纱消失了,他不再男神,不再闪闪发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一样无措,一样迷茫,离开校园的顾随,普通得像马路上的一块地砖。
顾随不明白,林锐昂为什么没以前可爱了?是他做错了什么吗?好好的感情怎么就成了鸡肋呢?
林锐昂拉着行李箱等电梯的时候,顾随正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门抽烟,烟雾氤氲着,好像这样就看不清他通红的双眼。
没有永远的爱,时间和距离,会带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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