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清冷,无风。
他静静地靠在窗前,沉默不语。本应三十而立的年纪,无家亦无所成,在年迈的母亲殷切而又自责的泪光里,他看到了千疮百孔的自己。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生老病死不可违,而后四苦,确是辛悲无尽。
“先生说你前世有债,情锁不开,所以有始无终,不得圆满。”母亲的哽咽犹在耳畔。
“呵呵”,他苦笑一声,“先生如此神通,怎不知奈何桥孟婆汤,投胎时可是要断了念想的?又何来情锁一说,母亲,你糊涂了。”
“就当我老糊涂了罢!可我还是信。”母亲双目濡湿,“倘若你成不了家,无法延续香火,那真真是我的罪过。”
沉默。叹息。
“那要如何做?”
“解锁。”
皱了皱眉,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一刻,已经迟了足足一个钟头。
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是这个女人?那个赋予了生辰八字能解锁前世之缘的女人?那个神奇的能让自己婚姻善始善终的女人?
无稽之谈!一个接受过高等大学教育文质彬彬的新社会青年,却成为了马戏团的提线木偶,被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操纵着自己的婚姻,真是可笑之至!
可是偏偏他就坐在这里,等待着一个迟到60分钟的女人的检阅。
“咯噔咯噔”,一连串急促地节奏在他身边戛然而止。“你就是郁森?”尖尖浅浅的声音,让他心生不快。起身,点头示意。
二人坐定,他抬眼便见一片绚丽的红,一身紧身低胸红色连衣裙,白皙到透明的肌肤,一双大耳环和一张艳丽的唇,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某人非让我来见你,说是你只能和我结婚?我要求可不低,如今咱们话儿说明了,要是你能做到,咱俩这事就成了!”
他不语,耐心地听着,面前这个女人正一点一点把贪婪画满,将虚荣道尽。
他戏谑地笑,茶水轻抿,“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在哪读的书?你生辰八字如此金贵,父母可是功德无量,敢问两位老人家身体可好,做什么营生?姑娘打扮如此靓丽,又是在哪高就?”
原形毕露。
一个生辰八字,就能将两个毫不相干人生捆在一起。没有情投意合,没有志同道合,没有相濡以沫,没有缠绵悱恻,找一个所谓“钥匙”的人偶,就能开解被感情囚困的自己吗?
一顿饭的时间,这场荒诞剧落下帷幕。
他仿如顿悟了一般,那灵性闪烁的瞬间,犹如惊雷劈开混沌,火花点亮暗夜,他看到了内心渴求的那一汪清泉。
于是,他静静等待,等待风拂过花萼,等待一抹温柔的饱含沧桑的回眸。
“在座的各位!烦请在签到表上签名!”
在一场研究生公开课上,他急匆匆赶来,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润湿了盛夏的天空。签到表上大笔一挥写下自己名字,随机递与身侧。
“郁郁高岩表,森森幽涧陲。”柔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念的是父亲从小教他的诗句。他一愣,看向身侧。
一个身穿格子衫百褶裙,扎着长马尾的女孩笑盈盈地望着他:“郁森,真是个好名字。”
圆润白皙的脸庞,恰似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那一瞬,他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想起临行前母亲说的话:不是对的人,解不了心中的锁。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孩子,一切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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