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长得不好看。
最开始的认知来自于家人朋友无恶意的玩笑。
“晓琳,别笑了,再笑就找不着眼睛了。”
从此,我意识到我的眼睛太小了,它们很丑。
我发誓,他们没有恶意,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的人。
只是,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小孩子也有尊严。
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玩,有一个邻居开我的玩笑。
“晓琳其他地方长得都不错,就是眼睛不好看,要是和你姐姐换了就好了。”
我的姐姐有一双大眼睛。
于是,我回家追着姐姐要换眼睛。
姐姐把它当成笑话讲给妈妈听,妈妈又把它讲给亲戚朋友听。
直到今天,他们都还是会把这个笑话拿出来讲,我在旁边也会开心的笑,但没人知道我笑容背后的窘迫和难堪。
上小学之后,我害怕跟别的同学交往,我怕他们嫌我丑,敏感和多疑早在童年埋下种子,直至今天,我还不得不忍受它带来的恶果。
那个时候,我坐在小板凳上一坐就是一天我不喝水以避免上厕所,我喜欢看书,一本语文教材学过的没学过的我都看了好几遍。
老师们很喜欢我,因为我老实听话成绩好。小学的时候,大家都对老师有种莫名的敬畏和崇拜,托老师的福,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但是,六年级的时候,班上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她身材臃肿,短短的头发油腻腻的,穿的也脏兮兮,五官都挤在一起。
要命的是,她的成绩在班里的中下游,她成了同学们讥笑的对象。
孩子是最恶毒的,这句话一点没错。
他们往她身上贴上写着“笨猪”的字条,对着她吐口水,传她和班上男孩子的绯闻。她被调皮的男孩子推倒在地,没有人想去扶她。
她坐在最后一排,从开始的激烈反抗到最后的麻木,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而胆小怯懦如我,并没有想过为她出头。
到初中的时候,家人不再开我相貌的玩笑,他们也许意识到我过分的内向。
同学们也学会了收敛儿时的恶毒,我们都变了。
初中的英语考试,我考了级部第一,差二分满分,同学们羡慕的样子让我飘飘然,总之,初中我开朗了不少。
我的同桌是个男生,我一直觉得我们相处的很融洽。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那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女生的名字。
他看见我看过来,立刻把那张纸藏了起来。但是那一瞥,我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无聊的男生们评选班里的四大丑女,很明显我在其列。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我追着姐姐换眼睛,然后得到大家的哄笑。
像一个刚刚想漏出脑袋的雏鸟,外面的雷电声又让我缩回了头。
我假装没有看到,我害怕揭穿他,我不想那个丑字,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从此我害怕照镜子。
少女情怀总是诗,即使我是个丑少女。
我们的班长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子,他学习好,长得帅气,爱打篮球,性格又很温柔,上课时搞笑幽默,我不可救药的陷入了暗恋。
下课的时候,我总是眯着眼睛假装睡觉,然后看着他的方向。
我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直至毕业,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只有两三句。
也许他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初中同学,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我依然感激他在我黑暗的青春时期带来的微小光芒。
来到高中,班里有一个更丑的女生,她个子小小,脸上长满了痘痘,鼻子又扁又塌,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是我们班上最活泼的女生。
她跟班上每个同学看起来都很好。
同学们肆意开着她的玩笑,她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有的时候甚至自黑自己的相貌,好像丑是一件值得值得标榜的事。
她是上课最积极的同学,上课热衷于接老师话茬,她总是能活跃气氛的那一个。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她妈妈来接她。
她很失落的对妈妈说:“XX说我长得丑”
我听见她妈妈迅速的安慰她,说她不丑,我没有继续听那些安慰人的谎话,我有些心疼她,我仿佛看见了她笑容背后的心酸无奈。但又那么一瞬间,我有些羡慕她,有一个人,那么温柔的说,你不丑。
我从来没有坦然的对任何人说,我觉得我长得丑。我父母一直在意我内向的性格,但他们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我为我的相貌而自卑。
我从来不敢对妈妈讲,我长得丑。
阿q害怕别人说它癞子,于是连“光明”这一类的词也不敢提了,我害怕别人说我丑,所以我连“漂亮”这一类的词也不敢提。
高三时,我们换了一个班主任,她经常找同学谈话,关心同学们面临高考时的心态健康。
我一直以为我在她面前伪装的很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都我说
“XX,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意识到,我和别人说话时一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她要求我和她对视十秒,我连十秒也没到就低下了头,因为我有些想哭,心底里的秘密终于有人戳破了。
从那时起,老师就有意无意的鼓励我,她当着全班夸奖我,让我到黑板上做例题,让我出黑板报。
我真的很幸运,有这么一个老师,关心爱护她的学生。
黑暗的日子告一个段落。
上大学前的暑假,我减了二十斤中,我把原来原毛躁卷曲的头发拉直,我割了双眼皮,镜子里的那个我竟然也看得过去了。
我参加社团,认识了很多朋友,我们一起聚餐,一起大笑,甚至有人向我表白。
我看上去越来越开朗,甚至有人开始开玩笑的骂我话唠。
但是,我还是没有完全摆脱自卑带来的阴影,我害怕走在一群人前面,有人在我后面笑,我还是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再笑我。我的手机里没有自拍,也讨厌别人拍我,讨厌一切拍照活动。
但幸运的是,我已经不在沉迷于自怨自艾,而是想办法改变,我每天运动,保持身材,早睡早起,努力学习,我是舍友眼里的学霸,导师眼里有潜力的学生,我的未来在向前发展。我的人生不只有黑暗了,光明渐渐透过来了。
当我慢慢走出那段时光,那一段我一个人在沼泽里孤独挣扎的时光。我也希望帮帮那些像我一样自卑孤独敏感怯懦的孩子们,所以我一直想当一个老师,像我的班主任帮助我一样,去帮助那些孩子们。
我想去扶起那个女孩子,那个我曾不敢帮助的,记忆深处的女孩子。
【完】
作者简介
满船星梦:二十岁的白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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