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前的一条短信》

                                            文：西小鹤

——“他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我不在乎…”

（一）

      一个月前，我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当时我和程丞正在客厅看电影，是他最喜欢的《教父》。我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凭借职业编剧的敏锐记忆，我努力思索着“陈念”这个姓名。

      观影结束后，程丞兴冲冲地抱来了一瓶红酒，我把短信拿给他看。

      他低头扫了一眼：“呦，这是哪个小情人啊。”

      我白眼：“大哥，我姓张。”

      “别叫大哥，叫老公～”他不以为然，继续摆弄酒杯，“那就是发错人了唄。”

      “但…短信内容，感觉很重要啊。”我说。

      “那，明天打个电话问问？”他倒好了酒，把我的手机扔到一旁沙发上，然后一副惯用套路：“好啦好啦，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天中午醒来后，我腰酸背痛，忍不住调侃程丞兽性大发，他一脸坏笑：“我这叫，天赋异禀。” 然后乖乖去做午饭了。

（二）

      我拿起手机，又翻到这条短信，恍惚间记起几年前使用这张手机卡时，经常有人打错电话，有一次一女孩就打电话问什么借书，叫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念念… 难道就是这个陈念？

      我兴奋地坐了起来，那时我还在苏州一家图书馆做编辑，她要找的书我正好有，就添加联系方式寄了快递。

      也就是这个开端，让我有机会进行长达大半个月的“调查访问”，先是从借书女孩入手，慢慢再联系到了这个名叫陈念的女生，（陈念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更早是联系到了这位发短信的先生）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心境一次次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从窥探隐私的好奇心，到累积素材的目的感再到现在，我决定只是平静的叙述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

（三）《陈念篇》

“爱永远是突然降临的，只有从来没被爱过的人，才以为爱是一个感情渐变的过程。”

      大一新生晚会，江添主唱的Mars乐队刚刚成立，校领导给他们挑选了一首励志歌曲《寻》，不过演出当天，江添任性地把歌曲换成了伍佰的《玫瑰》。中学时陈念曾跟人打赌：以后谁第一个给她唱《玫瑰》，她就嫁给谁。

      或许是灯光太耀眼，或者是旋律太动人，也或许是舞台上的江添嗓音太磁性，总之，她的爱降临了… 不过准确来讲，是单相思。

      怎么追呢？柔和一点送情书，粗暴一点就哭闹，暖心一点送热粥，总之脸皮需要厚！

      可努力这件事，用在感情上就不对了。江添很快和舞蹈系一个学姐恋爱了，后来陈念知道，他的女友变换很快。

      和江添的初次见面，是她刚巧被篮球砸中，当时手里的矿泉水还没来得及送出，就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了丑，她落荒而逃。

      学校社团纳新，陈念鼓足勇气报名了江添所在的部口“吉他社”，江添是社长，他叫所有人都是全名，唯独叫了她小企鹅，陈念高兴了好久，难道是指她长得比较可爱吗？

      陈念省吃俭用买下了一把800块钱的吉他，每次吉他课分享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录音，私下一边重温江添的声音，一边刻苦练习，手指尖磨的生疼；但他们依旧没交集，吉他社有好几个漂亮的女生，每次提前好久来教室占座，还有各种问题缠着江添，她插不上话。

      后来江添好久没来，那几个漂亮女生也寻不见身影。陈念和其他几个同学，跟着来代班的学长，学会了自己第一首吉他弹唱：《童话》。如果江添在，会不会表扬她很有进步呢？

      江添再次恋爱的消息传了出来，陈念想：这次会是几周呢？

      但她错了，这次不一样。陈念有时候也悄悄打听：江添分手了嘛？ 转眼又感觉自己简直太罪恶了，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多，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女生吧，陈念想，她不打扰，只在他每年生日的时候，买份礼物。

（四）

      陈念大三时接替了吉他社社长，能够即兴弹奏好多曲子，听人说江添已经分手了，并且很颓废，但对于陈念来讲，他可以褪色也可以枯萎，她不在乎… 有次老师让她去排练厅找江添拿社团文化节的策划，她突然就紧张到不行，原来过去这么久，她还是… 

      学校的排练厅在地下室，陈念刚下楼梯口就听到几个人的讨论声。

      “江添装B得要死，满张脸写着欠打。”

      “他的音乐也简直low到爆炸！还Mars呢哈哈哈”

      陈念走了过去，不客气地说：“我觉得背后爱咬舌根的，更low一点！”

      江添已经大四，这应该是寄出去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了。陈念上完吉他课，俯在桌子上认真开始写信，她没注意到身边，江添在很久了。

      陈念很惊讶，这次生日他竟然邀请了她一起吃饭，晚上还送她回宿舍，路灯下他突然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陈念点头，他开口说：不如我们试试吧。

      陈念知道他肯定不喜欢自己，那个叫Afra的博主，她一直都关注。她，才是江添心里的人，这不是她乱说，她积攒了许多证据。

      比如陈念喜欢吃香菜，但每次吃饭他都会提醒不放香菜，是那个女生的口味吧？

    陈念喜欢周杰伦，但他经常弹唱《单车》，这首歌她查了，是陈奕迅的，是那个女生喜欢的吗？

      陈念还喜欢民谣，但他买了摇滚乐队的现场，不过看着他在台下疯狂尖叫的样子，陈念也很高兴。

      他过马路不会牵手，约定好的时间他会迟到，甚至有次去爬山，他竟然叫了另一个女生一块，好在她一路上都演得特别好，本来…就是个代替品嘛。

      江添毕业旅行，陈念和他一起去了江苏，路过一家“见字如面”的信馆，她进去寄了一封信，给他的，书信最后一句她问：江添，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啊？

      陈念想反正七年后他才能收到，这样她也不尴尬，明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为什么要问呢，陈念也想不通自己。

（五）《江添篇》

“总有人住在心里，却告别在生活里。”

      大学的日子浑浑噩噩，江添读了爸妈眼里正确的专业，不过他更喜欢窝在宿舍弹吉他，大二时他组建了一个乐队，名字叫Mars，平时会在操场唱歌，偶尔也做直播。

      新生晚会之后，他收到了很多情书，胆大一点的当面给，羞涩一点的托人送，他都会看，不回。

      小姑娘把自己想成了风度翩翩的歌手，实际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好人，等她们热乎劲儿一过，就忘了。但今年，他竟连续几个月收到早餐，八宝粥、小米粥、瘦肉粥、红豆粥… 他给外卖员说自己讨厌喝粥，别再送了，但没效果，直到江添交了新女友，外卖才停。

      江添周末经常在操场打球，有次碰到了一个奇怪女生，室友胖子不小心砸到了她，可她连道歉都没听完就跑开了，手里的水也忘记拿，她微胖，跑步有点像企鹅。

      学校的吉他社，江添根本不想管，想不通为什么让他当社长，面试当天突然来了两百多号人，江添看着长长的队伍，女生激动的讨论声，他瞬间头痛得厉害，面试中途进来了一位很面熟的女生，脸颊像熟透的番茄，江添心想：这不是被砸的小企鹅吗？原来她叫陈念。

      江添故意多问：“有什么特长吗？”

    她声音很小：“我…会跳手指舞《感恩的心》。”

      小企鹅每周的吉他课都按时上，布置的作业也完成的不错，不过她很喜欢缩在最后一排。

      没多久江添就想不起来她了，因为江添心目中的女神，直播平台的热门音乐博主Afra，竟然回复了他的翻唱！他立马私信表达了对于她音乐的欣赏，Afra和他相聊甚欢，并且互关。

      江添给Afra写了一首歌，他们很快见面，然后恋爱。Afra说她不喜欢公开，江添每次去找她都很小心；Afra喜欢听许巍，江添学了所有他的歌单；Afra喜欢名牌，他也都尽力去满足。后来Afra出轨，他们分手。

      江添颓废了好久…不玩乐队了，也不接演出了，脾气越变越差，好像已经没什么朋友的他，每年生日，却都收到一份礼物，里面有很长的手写信，像日记。

（六）

      江添有次在地下室的过道抽烟，隐隐听到几个人在讨论他，这些人也玩乐队，本想抽完烟再过去，没想到中间突然出现了那个小企鹅，他头一次，见她这么大声。

      一次周末，江添路过吉他教室，没想到小企鹅也在，她正低头认真写东西，江添一眼就认出了小王子的信纸和熟悉的字迹，原来…原来是她？

      江添和陈念在一起了，是他主动试探的，以他自以为是的骄傲，这是最好的办法。

      没想到小企鹅吃饭居然爱吃香菜，江添交过很多女朋友她们都不点；他给她弹唱过几次《单车》，这首描写父爱的歌很感动，据说女生会喜欢，但…她好像没什么反应；江添好不容易买到两张摇滚乐队的现场，结果发现她好像不太感兴趣，下次换成民谣试试。

      陈念太听话了，也太小心翼翼，江添不喜欢这样的小企鹅，过马路时他会松开手，等她牵上来，可她没有；有时约会故意迟到，她也没反应；甚至江添决定在爬山时，多带一个女孩试探她的反应，他都…失败了，陈念怎么完全不吃醋呢。

      毕业后没多久，他们分开了，是陈念提的。他知道，或许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喜欢的样子吧，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在耽误她， 江添手机存着很多陈念的照片，大部分是偷拍但超级可爱，也研究过陈念每一条动态，积极又认真生活的她无形中也带给了他好多力量。

（七）

      就这样，因为订婚前的一条短信，我忙了大半个月去探寻背后的故事，爱的模样究竟有多少种呢。

      我和陈念的对话大多是邮箱，和江添则是直接碰面，据我了解，目前江先生单身、未婚，我和程丞，正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