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时常笑他,怎么会起了这么个老土的名字。 每当这时,国华就坏坏的笑着说,咱是人民的儿子嘛。
我们这群人都不知道国华是哪的人, 只知道他是鹤洋的朋友。 而鹤洋只是在龙口海边抢人墨镜遭人群欧时国华出来拔刀相助, 他俩这才认识并引为知己。 国华操一口纯正的北京话,且韵味十足。 照他的说法,他是地道的黄县人,在北京武警部队当过兵, 这才说得流利的北京话。 哥几个都非常喜欢这小子, 除了他说得令人羡慕的京片子, 还有帅气的外表, 最重要的这人义气,而且会说话。
用我们的话说,国华是个“买单狂”。 每逢吃饭的时候,总是他付钱。 尽管他时常没有钱。 国华有次喝多了点酒, 拍着我的肩膀说, 建平你丫这小子算废了, 整天没事起啥腻呀,你小子绝对是属于那种应该漂白的有才之人。 咱都一样,给咱一整一整编师,一不小心就能把台湾给解放了, 捎带着没准都能报南斯拉夫丧国之仇, 咱再回来跟毛主席报喜,他老人家该多高兴啊…… 尽管国华说的口齿不伶俐, 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赞赏,这使我十分欣赏他的眼光。 可后来当我听到他夸奖胡同口炸油条的老太太风韵不减的时候, 我对他夸人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因为他违心的夸过那老太太之后,老太太爽快的给他省了一碗豆浆钱。
尽管我们这群哥们都一个劲夸我有才, 但我心里知道,比起国华,我差的远。 他能晚上买一本苏格拉底的册子, 然后在次日午饭桌上兴致勃勃的向我们讲述苏格拉底的思想十弊。 他甚至知道每一次美国总统大选能对世界股票市场产生什么影响, 他还知道哈雷在观测到第一颗彗星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oh ****! 他还知道女性化装时粉色的口红可以搭配什么颜色的服装。 他还知道全国每一个军区的部队番号…… 总之在我的印象里,国华是个无所不知的人。
国华爱喝酒,在我认识他的时间里, 最起码有一半时间他是在酒醉的状态。 国华喝了酒爱调戏小姑娘, 国华勾引她们,但从不下流。 只是摸着她们的小手或者将头轻轻的靠在她们的肩膀上。 国华酒醉的时候总爱说,咱没钱,咱也不爱钱,钱是王八蛋。 我们都笑。 国华不相信金钱,不相信政治,不相信文化,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不相信这些东西,完全是他把这些东西看的太透彻。
国华在和我认识的两年里, 一如既往的酒醉,一 如既往的买单, 一如既往的调戏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给我们讲各类五花八门的东西。
1996年的夏天,国华泡上了一个危险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有种男人难以抗拒的妩媚。 这是个聪明且漂亮的女人。 当国华兴致勃勃谈论《红楼梦》是如何糟烂的时候, 那个女人就会告诉他《红楼梦》里蕴藏着多少东方的古典文化。 当国华以一种不屑的口气说起余秋雨的时候, 那个女人便会给他讲《行者无疆》《千年一叹》《文化苦旅》中的精髓。 当国华大骂特骂盗版的时候, 那个女人就会给他讲世界各国的盗版历史以证明盗版是人类必须的。 总之,用国华的话说,我被这个女人俘虏了。 但是,那个女人却是这一带的流氓头子老五的相好。 后来老五知道了这事,便扬言要干掉国华。 国华便问那个女人示爱,说要娶她。 那个女人矜持了老半天,说,他会废了你的。 于是,国华吻了吻那个女人的额头, 说,是你要放弃你一生的幸福,与我无关。
国华很少有一个人喝酒的时候, 那天傍晚在一烧烤摊上喝着酒, 老五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 没等老五动手,国华跃了起来抓起烧烤摊上的铁签子, 一把扎进了老五肥肥的胸膛。 当血喷涌出来的时候,老五带的那些小弟们做鸟兽散了。
从此,我们再也找不到国华, 我只是在每年生日的时候会接到他的电话。 我告诉他,三年过去了,老五早被抓了进去, 这一判就是十好几年,而且他还在监狱里得了病, 他的手下早散了,你还是回来吧。 电话那头国华沉默了一会说, 我家本就不是黄县的,我对于黄县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我现在威海挺好的,自己开了个小店, 收入也行……那个女人……还好吧? 我骗他说,那个女人挺好的。早跟老五分了手, 现在自己经营一家首饰店,生意很不错。 国华便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说,还好还好。 最近工作太忙,等过些日子,我回去看看哥几个。 现在哥们有钱了,没忘了你们几个。
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 仍不见国华再回来。 我是骗他的,他心爱的那个女人作为老五的同伙也被判入狱了, 判了七年。 而我拖威海的朋友打听国华的情况, 朋友说,在环翠区的建筑工地里,有这么一个人。 帅帅的,爱喝酒,喜欢调戏小姑娘,他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 但,他只是一个会讲故事的泥水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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