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小城,似乎是我曾经当过兵的那个地方,却又不能确定。
夏日傍晚,雨后短暂的晴,天空仍然灰蒙蒙,似乎又将要雨。空气好像很闷,又有雨后的阴冷,我却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短到让人羞涩的破旧裤衩。羊子蹬了一辆三轮,我推着一辆破自行车,一起进城去。
一路也没遇到修车的摊子,心情正有点恍惚的沮丧,却远远望见在铁道对面白杨树下悬着一条自行车胎,那是小城修车摊子的招牌。跟着一群人等待道口的绿灯,值守的大爷固执得让人无奈——只要有人抢先一步,他就不升起拦在道口的铁闸,直到绿灯下一次亮起。
修车摊子后面坐着一位短发花白,皮肤黝黑,衣着整洁的老人。他的手粗糙却干净利落,正灵活地锉一个链子。抬头看看我推来的自行车,抬抬下巴示意把车放到树下,又低下头专心用力地锉着。
我坐了羊子的三轮车,一起进城去采购,完事已近晚,天似乎越发阴沉。羊子送我到修车的铁道口,又脱下破旧的背心扔给我,就光着膀子匆匆回去交差。
白杨树下的修车摊子没有人,一架擦得锃亮的废旧自行车架支在路边,梁上整齐挂着乌亮的车链、银灰的车锁、黑色的刹车垫和一圈圈崭新的车胎,一切整洁而井然。我那破车正支在树下,已焕然一新到让人心生怀疑。
我举目四望,才看到老师傅正在几十米远的一间小屋门口小凳上坐着吃饭。过去付修车钱,他望了我一眼,说:“喝碗汤吧,驱驱寒。”声音平淡,如他古井无波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进屋,端了桌上盖着的一碗汤出来,与他相对而坐,捧着稀里呼噜喝起来。乳白色的汤汁似乎是羊杂熬就,一口下去身体就暖过来。喝完汤才想起,我穿着破破烂烂的裤衩背心,一定很落魄可怜吧。
刚穿过道口,一列绿皮火车嘶鸣着呼啸而过,似乎将天上阴沉的雨云撕开,转眼霞光满天,夕阳如血。一回头,看见那老人和他的修车摊子都被映成金红,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
我骑车蹬向一切未知的前方,身后道口又响起铛铛铛的铃声。那铃声固执地一直响,似乎要将已然沉睡的世界唤醒。
一睁眼,天色已微明。
凌晨一梦,清晰如亲历,直到被附近学校铃声唤醒,奇哉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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