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叶碧浓坐在“遇见”咖啡馆,她只叫了一杯拿铁。
碧浓没有约人,咖啡馆里气氛静谧又不失人气,是她喜欢的地方。
这家咖啡馆坐落在湖畔,路对面是一所大学。所以宽敞的二楼大厅里,客人以大学的学生和老师居多。
一张张小小的桌子旁,围着舒适的藤椅。有老师约了人,在这里讨论学术。有同学约在这里讨论社团活动的组织。甚至有大学生约了家教学生坐在角落轻声讲课。也有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专心看书的。
咖啡馆专门辟出了一片区域,供客人看书学习或使用电脑写文章。碧浓现在就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面前桌子上,摆放着马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这本书她已经看过,带来,只是为了有理由坐在这里。
书里有着那个时代东南亚英属殖民地的别样风情,可碧浓是个保守的人,情人这个词,从来与她的生活无关。
前几日,她看到几个群友在讨论到底要到什么年龄才不会为爱情奋不顾身?大家的答案很一致,认为爱情与年龄无关,与遇到哪个人有关。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遇到一次真正的爱情,有的人每次都是奋不顾身去爱。
碧浓看到,只是笑笑,没有参与讨论。大家说得没错,但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他们,不知道奔五十岁人的苍凉。
到得这时候,再遇见爱情,简直就是一场劫难。
碧浓用手轻轻摩挲着书的封皮,老年的杜拉斯在封面笑得有几分勉强,即使她在书里幻想有人会在她年老时对她说:“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但她很清楚,这只是存在于她幻想中的形象,毕竟能写出《当你老了》这么美好诗篇的,唯有叶芝一人。
碧浓对于自己人到中年,重识爱情滋味,完全猝不及防。
其实她知道,她的爱情与任何人无关,只是一个人的故事,所有的风暴只发生在自己的心里。
两年前,她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行业培训班,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共聚了两个月时间。
彼时,孩子刚考上大学,工作也完全胜任,碧浓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他就是这个培训班的同学,体贴可亲,大家聚餐时,格外照顾她这个南方人的口味。聊起天来,两个人的观点又出奇一致。
离别后,在同学群里,每每她一冒泡,他总会适时出现,大家聊聊天,一天的疲累好似都消散了。
两个人并无其他联系,甚至连那份默契,也许都只是碧浓臆想出来。
不知道他的哪句话或哪个举动,打动了她心底最柔软处,使得她丢弃了冰冷的盔甲。
碧浓有时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无可救药地沉沦,另一个在半空中冷眼旁观。
叶碧浓在大型国有企业里任财务部经理,工作起来爽利干练,从不拖泥带水。唯独这一次,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好在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余生碰不上面,也出不了乱子。
碧浓其实对现实认识清醒,她才不会做梦。徒有炽热的爱情又能怎样?三毛和王洛宾都是自由身,尚且敌不过阅历和环境的隔阂。把自己的感情撕裂来给人看,到得那时候,惹一身狼狈,好不难堪。
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半生已过,羽毛尤为值得爱惜。
蔷薇泡沫服务生轻轻走过来,托盘里端的是碧浓点的拿铁,碧浓看她胸前佩戴的校徽,原来是对面大学的学生。
青春是最好最美的年华,一切都刚开始,一切皆有可能。可惜青春时期,又往往不知什么生活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什么人才是对的人,兀自空蹉跎。可能错过了,还不自知。
桌面的拿铁,最上面一层是拉成心状的蔷薇色泡沫,咖啡太烫手,碧浓并未端起。
亦舒的《蔷薇泡沫》里,宝琳与詹姆士相遇,两人被对方吸引,最终宝琳还是选择体面地转身。遇到了自己的王子又怎样?不对等的身份,不对的时机,纵使强求,亦无法得到幸福。
碧浓喜欢亦舒,喜欢的是她对世事的通透洞察,女性最能依靠的,惟有自己。
碧浓允许自己享受片刻温暖,只是因为在这个枯燥冷清的世界里,已经憋得太长久了。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遇到一点水,就想拼命游过去,因为在那里才能顺畅呼吸。
碧浓抬眼,看见了前方从屋顶垂挂下来的吊饰,一种苔藓被封在透明玻璃罐里,暗绿色的苔藓并不鲜亮,略有些晦涩,像她深藏在心,见不得光的爱情。
垂下眼帘,碧浓终是端起杯子,无声啜饮,蔷薇色泡沫沾染上了她的嘴唇。
罢了,泡沫终究会随着天亮消失,一切自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窗外,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进来,树影婆娑,光线忽明忽暗。
蔷薇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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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碧浓只是任由这把火在内心深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