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而篇第七」37
【原文】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译文】
孔子说:“君子气度宽宏,小人常常偏狭。”
【注释】
“君子、小人”,此处是指有德无德,可不译。
“坦荡荡”,指心胸开阔,气度宽宏。“坦”,宽也,平也;“荡荡”,广大之义。
“长”,常也。如东晋诗人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门虽设而长关”。
“戚”,应为“蹙”,音“促”。“蹙蹙”,出自《诗·小雅·节南山》中的“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形容狭小的样子,此处指心胸狭小、过于计较,亦即偏狭。
【评析】
明末清初“海内三大鸿儒”之一的李二曲在其《四书反身录》中说:“君子不为名牵,不为利役,便俯仰无愧,便坦荡自得;小人不为名牵,便为利役,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便是长戚戚。”意思是说,君子不为名利驱使,无愧于天地,故为人坦荡自得;小人因被名利所累,易患得患失,故时常心怀忧惧。此处的“戚戚”被注为“忧惧”。当然,这也是本章通常的解读。
在《论语·颜渊》第四章中,司马牛曾向孔子请教何为君子。孔子说:“君子不忧不惧”,又说:“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另外,《论语》中孔子也曾两度提到“仁者不忧”。这大概就是诸解将“戚戚”注为“忧惧”的原因所在了。但问题是,只有小人才会忧惧,而君子就不会忧惧吗?若果如此,“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和诸多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岂不都成了小人?
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子曰:“君子忧道不忧贫”,又曰:“必也临事而惧”。也就是说,君子所不忧者,贫也;所不惧者,祸也。君子所忧者,道之不行也;所惧者,临事不敬也。可见,孔子所谓的“君子不忧不惧”并非泛指一切事物,而是有所特指。因此,将“忧惧”作为“小人”的特有标签显然是不合适的。
事实上,古汉语中常有省略偏旁的通假字。比如《论语·为政》第三章中“道之以政”的“道”通“導”(“导”的正体字),以及《论语·述而》第十三章中“子之所慎:齐、战、疾”的“齐”(正体字为“齊”)通“齋”(“斋”的正体字)等。清代著名学者黄式三所著的《论语后案》也认为:本章的“戚戚”即“蹙蹙”,出自《诗经·小雅·节南山》中的“蹙蹙靡所骋”,是迫缩之义,正与“荡荡”的广大之义相反。从训诂学的角度来看,此解显然更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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