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

夏季，多大风，多雷雨。

待在乡下更是如此，空旷的原野上有风吹过，便是波澜壮阔。乡下离城镇远，没有高楼厂房的阻挠，风雨来去得自由、随意，也措手不及。

前些日子，和妈妈弟弟一起到镇上买竹席。我骑着电瓶车，妈妈抱着弟弟坐在我的身后。那些时日，天气阴雨不定，下午的天，更是变幻莫测。

一路坐在电瓶车上，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迎面而来的，都是暴风雨前的潮湿气息。电瓶车在乡间悠长的道路上以它的速度疾驰着，耳边，卷起的风“呼啦呼啦”的。

乡间的通往镇上的路，不宽，很长，长得一眼看不到头。路的两边，种着上了岁数的树木，放眼望去，满眼苍翠。到了夏季，树木更绿得浓郁。

我很喜欢穿行在乡间的路，两旁有树，有大片的阴凉。骑着车，夏日的暖风一阵，树间的凉爽一阵。乡道，人少，旋到最大码的速度，可以“嗖”得一下一个人溜好久。

妈妈坐在我的身后，嘱托着骑慢些。可我不听劝，放肆着大码的速度，恣意地在乡间穿行。弟弟在妈妈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笑声清脆爽朗，就像随风飘摇的风铃……

到了镇上，游游荡荡逛了几家门铺，专门卖凉席、被褥等床上用品，随意地走进一家店铺，门口还放着篮筐顺带着卖些防晒衣，遮阳帽。店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身着素白的马褂，一条粗布的大裤头耷拉在腰间，脚上的墨色的袜子长长地拉到了小腿的中部。大爷半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摇着手中的老蒲扇，就这样看着店门口，看着过往的车和人，好不自在。

见我们进店了，大爷急忙起身来招呼。

“有没有凉席卖？好一点的那种，1.5M的床。”妈妈直奔主题。

“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大爷笑嘻嘻地，去柜子旁拿出了竹席，给我们展示，“这种，顶好的，双面的。”

妈妈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嗯，你这个席子质量挺好的，摸着比超市里的舒服多了。”

“那是当然，我们家的席子都是一家一家跑厂家拿来的，超市里的有些拿货不考究。”

“你这竹席卖多少钱呢？”

“120一床的。前段时间天热都是卖150的。”老大爷娓娓道来。

“便宜些，100吧，你看夏天都快要过去了。”妈妈熟练地讲着价格。

“哎哟，你去超市里看看这种质量的都要180咯。”老大爷有些拒绝。

“便宜点便宜点，我知道的，超市里光是门面费员工费就要好多啦，一眼看中你家质量好，刚刚我女儿差点拉我去超市买呢。”妈妈也是个还价的好手。

大爷摆摆手，“罢啦罢啦，看你也是个识货的人，就不讲价啦，多给我介绍点生意，我帮你装到袋子里。”

我们在等待的间隙，就在店里随便看看。店铺是上了年纪的老门面房改造的，光线昏暗，却是整整的一大间。墙体是老式的石灰墙，有些灰尘了。

正琢磨着，外面刮起了大风。店门口挂着的防晒衣被风吹的快要摇到了天上去。

“小姑娘啊，辛苦你装一下席子，我赶紧去把我货收进来，不然待会下雨又要弄湿了，昨天已经吃过亏了。”大爷一见天色，他的脸色也跟着骤变。

大爷一边把货架往屋里搬，一边跟我们解释着说，这几天雷雨天，动不动就刮风下雨的，货放在门口，既怕风吹跑了又怕雨打湿了。

大爷一人守着这家店，儿女劝他别忙活，一把年纪了，别累坏了，可他觉得，得做点什么心里才不闷得慌。

就像这夏季，如若没有了这时不时的暴风雨，空气也闷得慌了。

大爷收拾好了货物，我也装好了竹席。

外面的天，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云从东边随着风势向西边压来，阴沉沉的，仿佛要把街道都给吞噬了。风也不甘示弱，呼啸着将沿街的树枝晃得七歪八倒。时值下午四点左右，太阳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风和云的兀自欢腾，迎接着暴风雨的到来。街上的人，不论是骑车的还是走路的，都猫着腰，弓着身。有些早有防备的，随身带了雨伞，可惜还没力气撑开伞面，就被风阻拦了下来。更多的是没带伞没带雨衣的人，趁着雨还没有落下来，眯着眼皱着眉头，急匆匆地走去。幸运的坐在汽车里的人，也怕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车子一辆辆地快速驶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不晓得这雨落不落得下来，风刮得呜呜的。”妈妈抱着弟弟，愁眉苦脸地望着远天。

“要回家得赶紧了，万一待会雨落下来了，一时半会停不了就不好了。”老大爷帮忙把席子拿了出来。

“姑娘，我们赶紧回去，要不然走不掉了，又不近。”妈妈着急地向外走去。

“你们家在哪里呢？”大爷问。

“在魏庄呢！”

“那是有点远，得快些走，万一下雨了就不好了。”老大爷帮忙把席子放到电瓶车上，“最好别下雨，等你们到家再下也不迟。慢走啊！”

坐上电瓶车，我也成了那匆匆行人中的一个，车速旋到最大码，只盼着天不要下雨，盼着能早一点到家。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凉快了，雷雨前的狂风卷挟走了盛夏的燥热，只留下一阵接着一阵的风，穿林而过。

下乡的路，人更是少，一路通畅。妈妈在我身后不停地念叨，“保佑不下雨，保佑我们快点到家……”弟弟呢，什么都不懂，还是“咯咯咯”地笑着，时不时地东指指西看看。

只是，天公不作美，虽没有下雨，电瓶车的电量显示却一直往下降，一降再降。渐渐地，本来“嗖嗖”地行驶，一下子就变成低沉的呜咽了。

“妈妈，坏了，电瓶车没多少电了。”我有些无奈。

“没电了吗？”妈妈着急地问着，车子又行驶了一会，身边的风渐渐弱了，两旁的树木也缓缓地从身旁擦过.

“要不你一个人骑车回去，我抱着你弟弟在后面走着。保不准这些电够你一个人骑到家了。”说着，妈妈就要下车。

“那你怎么办？”

“你回家到后庄借哪家车子骑一下来接我们。快去吧。”

我嘴里答应着，没有多想，眼看着天空越来越暗，一爿接着一爿的乌云强势地朝我们压过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开足了马力，想早一点到家，尽管，这车已经很吃力了。

我虽然向前骑着车，思绪却止不住地往后跑去，我在想，这么恐怖的天气，妈妈带着弟弟怎么办？我在想，万一突然下了雨怎么办？我在想，剩下的这些电不够我骑到家怎么办？我在想……

乡道上骑着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下班高峰期，行人匆匆，一个个地都猛地骑着车，而我，就像一头老慢牛，晃悠晃悠……

“我先走咯，你一个人慢慢骑，小心点……”突然，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只见一辆电瓶车“唰”地一下子，从我身边滑了过去，妈妈和弟弟坐在那辆车上。骑车的人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衬衫，兴许是哪个顺路的人捎了妈妈一程吧。

眼前的路豁然开朗起来，就算我行如蜗牛，也开心了许多。渐渐地，妈妈连同车子消失在了路尽头的拐角处。

雷雨前的风簌簌地吹着，吹的人很是舒服。我不再心急，悠哉悠哉地，慢慢地骑，回家的路一段一段地缩短着，妈妈和弟弟就在屋子边的路口等着我。

“正好碰到顺路的人下班，一路捎到了家门口。”妈妈面露喜色。

“你认识人家不？”

“不认识，就喊了一声请人家带我一下。”

“人家说啥了？”

“没说啥，就好心地让我上了车。”

天公作美，到家的时候，雨才开始落下几滴，地面还没来得及变湿。天空中虽然还是布满乌云，但远远地，已经没有了敌意。家门口的水泥场边，姹紫嫣红的花随着夏风摇曳着，婀娜多姿。弟弟看看花，看看我和妈妈，银铃般笑声在风中越飘越远……

文/楚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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