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点的南宁街头，行人三三两两，昨夜步行街密集的人群，像大海退潮一般，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惊奇的是，烧烤摊仍未歇业，彻夜未眠、意犹未尽的食客闲坐拉着家常；街头广场大榕树下和衣躺下的女子，也不管是睡得深还是睡得浅，反正轻柔的晚风已省下了一笔宿费；几个闲汉不知是早起还是晚睡，在树下颇有兴致地下棋，将军的默默推将，观棋的沉思不语，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幻觉。
我终于到达集合点了，行走的速度比昨晚踏勘时间快了很多。此时天还未全亮，宾馆前已停靠了两辆旅游大巴，周围已有零星人员在候车，旅游还真是折腾人的事，今天的目的地是德天跨国瀑布。
还好，上车前一碗兰州拉面迅速治愈了我。出乎意料的十四元，物超所值。清汤白面，汤是鲜的，面是筋道的，碧绿的小葱香菜，薄薄的牛肉片不腥不膻，清香味正。想起来南宁的这几天，自助餐厅里螺狮粉酸酸臭臭的味道充斥了鼻孔和胸肺，挥散不去。菜品适应不了，每日无非点些玉米段、几节红薯、一碗白粥和若干水果牛奶凑合着，肉类用得非常少，也算是减脂营养餐了，只可惜桌上那些林林总总的美食却是无福消受。
出发了。巧得很，邻坐的也是江西的，武宁人。八十三岁的老太太，黄色旅游帽，身着绿色短袖裙子，一口齐整整的白牙，廋削矍铄。
“您老身体真好，能坐这么远的车”。我想到一日游坐车要八小时，不由得对老人家佩服至极，妻子都赶不上她。
“我可以坐一天的车。我还做过五六次飞机。我喜欢到处玩，还去过泰国呢！”，老太太像是打开了决口，滔滔不绝：
“这次是和小姑子、女儿一起来的，我女儿在南宁带孙子，我外孙在部队医院当医生。”
“我们的车子这么高，下面这一层也有人坐哦？”老人家的思维很快捷，一下子就转了个大弯。她的问题深想一下，还真不好回答，我想了半天才回答：“两层的车，跑长途才坐满吧。”
“哦。我晓得了。”老太太麻利地解开保险带，披上大红绸缎的外套，那种结婚才穿的金色花瓣、红色底面、黑色布纽扣的外套，随后整理下提包，箍上安全带。
真是羡慕，年纪这么大还又这么健康，四处走走，扩展视野开阔心胸，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生活，慢性病、老年痴呆是一点也沾不上边的。
这时，老太太又看到窗外晃过一座座小山，她惊讶起来：
“山上面好多洞啊！我都看得到的。”我顺着她手指，是真的，桂林山水样的小山上，一孔一孔溶岩洞穴，深邃神秘。她那么好的眼神，超越了速度这么快的大巴。
第一站到了崇左的明仕田园。进园前，群山环绕，甘蔗苗，芭蕉林漫山遍野。大门前一栋奇怪的卫生间，厚薄不一的细砖层层叠叠砌筑成柱子和围墙。
进去后坐船，其实就是水里漂着的竹筏。底部几根漆成大红的塑料竹子，上面铺设木板，周围架着铁栏杆，杆上扎帆布账篷，船头分别挂着一个灯笼，凑满十几个人就划起来。
身旁的河水绿得像玉，两岸水杉翠竹和不知名的杂树，绿色与水色无异。典型的喀斯特峰林地貌，蜗牛山、佛背山、美猴王回眸一笑山，不同角度不同的想象力。山水倒影，对称展现，真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水。划船的女子壮歌唱起来，迎宾歌，有些竟还能隐约听懂，她还说，广西农历三月三歌圩节比这更加热闹非凡。
第二站在中越边境。汽车沿河驶向德天瀑布的路上，河对面就是越南，大部分浅滩能走过来。对面的房子比这边稍老旧一些，车上旅客议论纷纷“越南还是很穷”。不想我们的国家也是从这样走过来的。路上不时看到一面面红底镶嵌黄色五角星的越南国旗，中方沿河布满铁丝网，越南却没有拦阻物，这种布置估计与经济实力和走私方向密切相关。
瀑布到了，络绎不绝的人流，天南地北的口音。坐上竹筏近距离靠近瀑布，浪花飞溅，水声轰隆轰隆。对岸的越南人搭设了几个大帆布帐篷，篷下的越南男人戴着自卫反击战中的绿色头盔，女人顶着电影《英雄本色》中的那种尖顶圆斗笠。
越南人的筏子飞快地靠将过来，他们眼巴巴地盯着筏子上的我们，手持大喇叭吆喝：
“正宗越南咖啡、香烟！”正宗的汉语。
这时我们这边也有喇叭回应：“不要购买越南人兜售的产品。”
瞅着游客大都没买，越南筏子讪讪地划了回去。不过，看到另一艘筏子过来，他们便又锲而不舍地划过来。
另有一艘和我们一样的筏子跟了上来，筏子舷上都是看不懂的越文，原来是越南游客。两名金发碧眼外国人，几名穿着时髦的越南学妹，肤色雪白，长发漆黑，大胆热情地冲着这边筏子笑语着。一会儿功夫，他们的筏子划到这条分界河的这边，而我们的筏子却越到他们那边去了。我想，难道河里就不用分国界了？
尽管导游说现在是枯水期，可今天的瀑布仍旧很壮观，筏子可以直凑到瀑布底下，仰头注视这悬挂的洁白罗裙，又像玉带一般奔泻而下，冲进翡翠般碧绿的水中，翻滚荡漾；夹带着清新的水雾喷洒在身上脸上，凉爽而舒服。瀑布后面，弯起一道五色霓虹犹如置身仙境中。神奇的是，瀑布上面竟然有几个人在钓鱼，跨越两个国家地界的瀑布，两个国家都有人，真有点临渊而渔的感觉。
想想与国际友人一同观瀑的滋味，坐车的辛劳便一扫而空了，想必那个武宁“老”乡也是不虚此行、兴致勃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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