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噩梦

                      噩梦

  男人醉熏熏的撞开家门，女人赶忙走上前接住他，酒气侵占了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他踉踉跄跄的向前挪动，男人甩开搭在女人肩上的膀子，摇摇晃晃的向书房走去，因为他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醒目的红色纸张，他把它们握在手里，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自顾自的向门外走，

  “停下，你不能拿这个钱，这是儿子充学校饭卡的钱，你不能拿。”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男人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笑了笑，从女人怀里抽出被困住的腿，然后蹲在地上，举起手，“啪”的一声，女人捂着脸，瞪着他，男人眯着眼睛，努力站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狭小的房间里，女人的抽泣声听的很清晰。

  小房间里，睡在床上的男孩，暗自握紧了拳头。

  噩梦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雯谦看着警察在自己家来回走动，一个男人一直蹲在尸体边，尸体上插了一把刀，他深邃的眸子在尸体上寻找着线索，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向自己，

  “您好，发生这样的事，很不幸，对不起。”

  “谢谢。”

  “能简单的问两个问题吗？”

  “当然。”雯谦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随后男人掏出一个小本子，

  “您是几点发现的尸体。”

  “大概在七点四十几的时候，接儿子放学回家。”

  “在哪发现的。”

  “餐桌边，然后被我拖到卫生间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问道，

  “看到这个场景您能想到些什么吗？再小的细节都可以。”

  雯谦环顾了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屋子，摇了摇头。

  男人盯着本子，不时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夏江，”男人抬起头，看来是叫他的，他又蹲在尸体边上，盯着流线型的血迹看了很久，然后又走到雯谦身边，

  “能抓住凶手吗？”这次雯谦先发问到。

  那个叫夏江的男人意外的看着她，然后冲她笑了笑，

  “抱歉，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不过看着样子，像是入室抢劫杀人，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有什么新突破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当然如果您也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这几句话在雯谦看来，就是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审问”你。

  她看了看站在角落的林小阳，他呆呆的望着这些奇怪的大人在自己家走来走去，然后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

  这么小就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雯谦更多的是愧疚，眼泪溢出了眼眶。

  工厂的加工进入了高潮。

  “雯谦，有人找。”厂里突然一片寂静。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娴熟的把零件装上去，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尽量平静的走出去。

  目送她离开后，员工们议论着，

  “听说了吗？她男人死了。”

  “是吗？怎么回事。”

  “八成是被她克死的。”

  “好像是入室抢劫吧。”

  “好惨哦…”

  “好了好了，怎么不把讲闲话的功夫花在工作上。”厂长吼了一声后，厂里又恢复了机器加工的声音。

  雯谦走进会议室，还是三天前的那个男人，好像叫夏江，他见到雯谦，缓缓起身，点了点头，然后向自己对面的座位伸了一只手，全程脸上都保持着微笑。

  “您好，前些天问过您一些事情，今天想来再确认一下。”

  雯谦点了点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握的很紧。

  “四月四日，您一直待在家对吗？”

  “是。”

  “然后六点半的时候接您的儿子放学，这之前您的丈夫林云一直不在家的对吧。”

  “是。”雯谦低着头，尽量避免和夏江有目光的接触。

  “您在六点半之前有出去过吗？”

  “没有。”

  “然后大概在几点到的家呢？”

  “六点四十多。”

  “到家挺快啊，然后回到家就在卫生间看到了林先生的尸体？”

  雯谦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哭出来。

  “您大概是几点出门的。”

  “六点二十几。”

  夏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起身，

  “谢谢您的配合，告辞。”

  男人来到教师的办公室，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接待的他，

  “您好，您就是夏警官吧。”

  夏江点了点头，

  “是，来这儿了解一些关于林小阳同学的情况。”

  “林小阳，就是那个父亲死于非命的小孩，你们正在调查吗？”

  “是，不过是不是非命还不好说。”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林小阳平时在学校里很乖，很安静，从来没有和其他同学起冲突，很少和人交流，这次的事情对他也是个打击，真是让人心疼啊。”

  “那他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言行，再细的事情都可以。”

  “我想想…对了，有一次班上交美术作业，林小阳交的那幅画，让我看了还真是有点心惊胆颤，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画出这样的画。”

  “是吗？画在哪？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我找一下，啊在这儿，给。”男老师递给他一张A4纸。

  正如男老师所形容的，让人看完确实挺压抑的，但是夏江把目光聚焦在了画中的男孩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他突然猛的一抬头，

  “啊谢谢，告辞。”然后飞快的跑出学校。

  雯谦再一次见到夏江，是他访问工厂后的第三天。

  秋风拨动着雯谦的心，想起十几天前的自己还困在恶魔般的沼泽地里，现在的她莫名的轻松，她和林小阳一路上没什么话，在家门口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很眼熟，他回过身冲着母子俩笑了笑。

  “您好，能耽误你们几分钟吗？”

  “好，我去开门。”

  雯谦打开房门，看着儿子走到自己房间后，她问道：“夏警官，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不会太久的。”

  雯谦心跳加快，但她尽量平静的坐在夏江对面。

  “林小阳学习很累吗？”夏江若无其事的问到。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雯谦乱了阵脚。

  “还好吧。”

  “我去他的学校问了一下，听说每周会上六天课的是吧。”

  “对。”

  “还真辛苦，文化课很多嘛，不过还好有节美术课可以调节一下。”

  雯谦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不过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记得我几天前问您的问题吗？我问您，您在卫生间发现了林先生的尸体？您的回答是肯定的。”夏江停下来看着雯谦。

  雯谦有些喘不过气。

  “我的心里有一个疑问，您是早就知道卫生间会有一具尸体，并且一定是您爱人的吗？否则您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个句话问题。”

  雯谦把手搭在膝盖上，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红了。

  “这个我姑且当成因为您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所以没注意到，当我第一次在勘察现场时，我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您说您是拖过去的。”

  “是。”仅仅一个字，雯谦却感觉到无比的紧张。

  “姑且不论您的力气是否足够拖动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这个流线型的血迹绝对不是拖出来的。”

  “啊。”雯谦轻声叫了出来。

  “像那样流线型而且中间间隔的血迹，只能说明，死者是自己走过去的。”夏江说完微笑的看着她。

  雯谦感受到了耳鸣和眩晕，她努力支撑着身体。

  “也就是说，在六点二十之前您的丈夫就已经遭遇到袭击。”

  “我问过您儿子的学校，在四月四日那天，他们是五点半放的学，为什么您告诉我的却是六点半接到的他呢？”

  沉默支配了整个房间。

  “您儿子放学很早嘛。”

  “你在怀疑他？”雯谦颤抖的声音丝毫掩饰不掉。

  “这么说也不过分，我对他确实有点想法。我之前说过他们学校有美术课调节一下学习压力，我无意中看到了他画的一幅画，很有趣，想看看吗？”

  “不，不，不需要。”

  夏江并没有理会雯谦，继续说道，

  “我的推理是这样的，四月四日，您的儿子五点半放学后，到家看见了父亲，他又翻箱倒柜的找钱，您的儿子想阻止他，却被打了一顿，所以恼羞成怒，抄起一把刀刺向他，然后他又重新返回学校，因为他并没有告诉你那天学校放学早，所以他躲在学校附近，当然了也没有猜到你下班后会先回家，紧接着……”

  “够了，不要再说了。”林小阳从房间里冲出来，眼泪已经占据了他脸上的每个角落，他哭喊着，

  “人是我杀的，都是那个混蛋活该，要抓就抓我，跟我妈没有关系。”

  雯谦手捂着嘴，五官扭曲着，跌坐在地上，林小阳跪下来和自己的母亲抱在一起。

  夏江背过手，面向着墙，叹了口气，

  “难道一定要我亲口说出真相吗？”

  母子俩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林先生是自杀的！其实是为了保险金对吧！”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雯谦的防线，瘫在地上，林小阳呆呆的望着母亲，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

  “和我之前的推理一样，林小阳确实捅了自己父亲一刀，但却不致命，雯女士，您回到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先生，脑袋里肯定很乱，走到他的身边，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林先生用你手握着刀把，又捅了一下，我说的没错吧。”

  “哈哈…哈哈哈。”雯谦笑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其实这一切都是林先生安排好的，目的就是想骗到保险金，让你们母子有好的生活，所以面对那样的情况，你乱了阵脚，就把房间布置成了入室抢劫的样子。”夏江说完后望着那对母子，起身走到门口，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雯谦轻声的问到。

  “从见到那个血迹开始。”

  “哈哈哈……”雯谦笑着，那是一个最让人心疼的笑。

  夏江定在了门口，

  “如果要帮忙随时说，告辞。”然后他快步走出大门。

  雯谦依旧笑着，看着白白天花板，又是那个眩晕的感觉。

  噩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