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

第二章    书生

据说有一天虚无森林闯进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他面黄体弱，一副病怏怏的身体拖着不堪重负的灵魂，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显得格外的不协调，透过眼神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所受的委屈和这世间的不公平。书生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再无半点留恋之情的他想在这个世外桃源结束自己的生命，除了心中有一个纯洁的灵魂，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世界竟然容不下他的一副躯体。书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虚无森林的中心缓慢移动，头脑里闪现着几天来他的遭遇。

如果不是细细回顾，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这已是他的第五次落榜了。书生名叫戚耳，家境贫寒，没什么学识的父母替他选择了读书改变命运的仕途之路。可父母那里知道此时的婆娑大陆商业崛起，金钱成为了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同时金钱也成为了像他们这种底层人群的沉重负担。戚耳的少年时代惨不忍睹，为了凑够书院的束修父亲累坏了身体，他自己也要去院长家干活以减轻负担，少年的戚耳尝遍生活的艰辛，因此他有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他勤奋好学，志向远大，试图改变命运的不公，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第一次科举失利后他怎么都想不通，一直以来他都是逢考必第一，这次居然落榜了，这让他一度怀疑曾经的努力，后来，在母亲的劝说之下他决定重新再来，第二年再战科举。可是天不随人愿，之后的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第五次当他看到自己又落榜时，便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命运如此，他无精打采的拖着疲惫的身体上路了，一路上他不停的思考着自己除了读书还会做什么，可是思考的结果是他除了读书无任何谋生的技能。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火辣辣的阳光让人隔着衣服都有一种灼烧感，大街上人来人往却与自己无关，他看到前面有一家茶馆，便快步走进去，本来他是不想喝茶的，因为钱已经快花光了，但无奈阳光毒辣， 他的嘴唇都已经干裂了。这时进来了一群书生，与他不同的是他们都兴高采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位说“你们知道吗，为了让我上榜我爹连珍藏多年的上古瓷器都送给主考官了”，另一位说道“这有啥，我老爹把千年药王都送出去了我才位于榜单中上，不知道那些位于榜首的都送了些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这时旁边的一位插话到，“就是就是，本来我爹送了一笔钱过去，可是他们不收，后来在古玩街淘了几个宝贝他们才勉强收下”，其余众书生纷纷哈哈大笑，“你这憨货，你以为都跟你爹一样只认钱呀，人家都是有品味的人好嘛”，“钱多方便呀，这些宝贝不也是钱买来的，谁位于什么位置还不是价格决定的”，“你跟你爹怎么一样啊，都是小商贩思维，人家把玩的就是稀奇，再说了送钱太明显了，不能贿赂主考官的你不知道啊……”

茶馆内笑声此起彼伏，戚耳却再也受不了了，急匆匆的付了钱逃离了这个地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年年落榜竟是因为自己没有送礼，可是他送什么呢，父亲病重，母亲常年劳作头发早已花白，那个一贫如洗的家里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了。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里，本想趴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他的家所在的地方已被夷为平地，父母的尸体直愣愣的躺在那里，身上的几块破布勉勉强强的能遮个全身，看到此处他大脑空白，体力不支便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当中他看到一个人胸带红花，身骑高头大马，被众人拥簇着向他走来，这时一个哭泣的老妇人跑过去抱住了那个人，瞬间两个人一起痛哭流涕。那人说“妈，这些年辛苦你了，如今儿子高中状元，以后你就跟着享福吧”，老妇人听闻此言忙说道“我的儿，你回来就好”，“对了，我爹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你爹?你爹去哪了?你爹去哪儿了呀”老妇人喃喃自语道，好像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里。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清晰，他看到那老妇人分明就是他的母亲，而那个戴红花的人是他自己，那我是谁，我怎么看不到我自己，我在哪儿?他急切的想看见自己，可是他只能听见自己的思想，急躁的他汗水直流，浸湿了衣服，迷糊了眼睛，他感觉到有一滴汗水从他的太阳穴流到了脸颊，可是他始终都看不到自己。他的思想越来越混乱，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光芒芒的一片，刺的他眼睛生疼。

他终于看清楚了，周围有一群人围着他，而他躺在不知道是谁家的坑上，看到他醒过来，其中一人上前说到“请你节哀顺变，本来这块地是要开发商业街的，这样一来你们家就能获得一笔很不错的拆迁费，但是你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房屋倒塌造成你父母……”，这时又上来一个人说“你们家的拆迁费……”戚耳打断了他，“帮我把我父母好好安葬吧，钱我不要了”此时的戚耳麻木的呆坐在坑头，他不知道他的未来何去何从，父母不在他的生活也没有了奔头，他就想一直睡下去，睡到死为止。这时那人又说话了“戚兄，是这样的，现在这块地已经不同往日了，要是安葬你的双亲，恐怕你还要再支付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