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夫妇计划十一过后到外地居住一段时间,可是家里养了那么多花花草草怎么办?三家亲戚手里都有家里的钥匙,无奈住得有点远。
花草倒不是大事,十一开始供暖之后,室内通风、水电、暖气隐患才是大问题:那就拜托同单元的人好了,一楼的程老爷子程福军是最佳人选,楼上楼下一起住了十多年,人品没有问题,那是一个热心肠的老人,楼道灯、下水道什么出了问题,他都积极沟通,不卑不亢。
虽然楼上楼下住了这么多年,若曦也只是送什么的时候站在门厅望一眼,而这次求人办事那就进去坐一会吧。
程老爷子得知让他帮忙浇花的时候,十分自豪地把若曦领到主卧阳台上看花,而若曦的注意力却全在床头的橱柜上:上面摆放着老伴的遗像,遗像前摆着香炉,还有各种水果供品,而此时老伴已经过世两年有余了。
若曦的心抽搐一下:这个重情义的老爷子,生前让老伴无忧,死了还给她祭奠!
程老爷子祖籍甘肃,后来被小儿子接到这里生活的,这一住就是20年了,这还有一段渊源呢!
01
五十多年前,程老爷子程福军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和父母哥嫂守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虽然日子清苦,一大家人在一起其乐无穷。
而打破这一切平静的是一次意外的出现,程福军的哥哥赶着牛车往地里送农家肥的时候,一群乌鸦从牛车前面飞过,受了惊吓的老黄牛猛地往前冲,哥哥赶忙拽住牛缰绳往后拖。
人的力气哪有老牛的蛮劲大,老牛拖着牛车带着哥哥跌落在路边的土坑里,牛车翻了,重重砸在哥哥身上,等乡邻们发现时,哥哥早已没有了气息。
突然的打击,母亲顿时昏厥过去,嫂子瘫坐在地上,侄子侄女哇哇大哭,场面凄楚,混乱……
安葬了哥哥的后事,嫂子瘫软在床上,两个孩子守在妈妈身边,可怜楚楚。
母亲行尸走肉般做着家务,老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不停地叹气。
唯一能做事的就只有程福军了,忙碌一天,回到西屋偏房睡觉的程福军心里犯嘀咕: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过了一段时间,有热心的邻居来给程福军的母亲出主意:大媳妇还年轻,肯定守不住,要是往前走一步,女娃让她带走,男娃一定要留下……
母亲无动于衷,程福军心里犯嘀咕:侄子留下,没有爹也没有妈,多可怜;侄女被妈妈带走娘家肯定容不下,找个后爹会对侄女好吗?嫂子坚持不往前走一步,耕种土地怎么办?毕竟农活没有个男人支撑,再坚强的女人也撑不起一个家。
煎熬好多天以后,程福军鼓起勇气找到了嫂子;“你看我哥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一个人带着俩孩子过日子也艰难,要是你不嫌弃,我和你一起养大这两个孩子……”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嫂子大吃一惊:“这怎么行?人家笑话的,我比你大那么多,爹娘也不会同意的,你能找到更好的媳妇……”这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得农家女人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
“你要是不嫌弃,别的都好说。”虽然程福军大字不识一个,说话却铿锵有力。
后来程福军又把想法说给了爹娘,爹倒爽快:“你嫂子没有意见,这样挺好。”
娘有点想不通:“儿,这样办委屈你了,本来你能找个黄花大闺女的。”说完娘的眼泪就啪塔啪塔掉下来了。
“爹娘没意见就好,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看着俩孩子委屈,才真的委屈呢。”程福军给爹娘吃了定心丸。
嫂子征求两个孩子的意见,其实也无所谓征求意见,3岁的儿子和1岁的女儿懂什么,不过是喊二叔变成喊爸爸了。
从此,普通的农家小院又有了生机,孩子的嬉闹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02
从此,娘在家看孩子,做家务,程福军夫妇和爹一起出工挣工分,家里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欢声笑语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农家小院。
嫂子雪莲总觉得对不起程福军,小心翼翼地和他商量:“你对俩娃那么好,但我寻思着还是给你生个娃,你得有个亲生的娃……”
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亲生娃呢?程福生以前不敢提担心雪莲有想法,现在她主动提出,自然心里乐开了花:“那要辛苦你十月怀胎了。”
“辛苦啥?又不是没有生过娃!”雪莲娇羞地笑了。
有男人支撑着家,雪莲越发丰满了,没多久,雪莲又挺起了孕肚,公婆自然开心不已。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雪莲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全家人乐开了怀,给这个孩子取名——程大伟!寓意以后有大作为。
虽然忙碌,程福军的母亲却乐开怀,二儿子也有后了。
哥哥和姐姐特别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小弟弟,奶奶忙碌的时候,主动帮忙照看着小弟弟。
多一张嘴,就多一份开销,白天出工干活,晚上程福军就和爹一起在家编柳条筐,娘也在家养两头猪,卖钱补贴家用。
程大伟3岁的时候,程福军和父亲一起把家里的三间土坯房,换成了三间小瓦房,父母和大孙子、孙女住在东间房里,程福军、雪莲、小儿子住在西间,中间房子后墙靠着一方条几,条几上放着两个暖水瓶,下面是一个大方桌,方桌两边的两把大椅子显得特别气派。
原来程福军居住的西房小屋,父亲盘了一个火炕,炕上放是一个小方桌,一家人坐在火炕上吃饭,其乐融融。
包产到户后,程家七口人分了14亩土地,一头黄牛,虽然土地不连片,但是程福军和老爹都是种地能手,麦子、荞麦、包谷轮流种植,孩子们也慢慢长大了,母亲腾开手脚不但养猪,还养鸡鸭,小日子越来越红火。
没有兄弟之间的不和气,也没有婆媳矛盾,一家人有劲往一块使劲,惹得乡邻们羡慕不已。
大儿子高中毕业选择了参军,女儿刚刚20岁就像多半农村女孩一样嫁人,倒是小儿子程大伟从小就聪明伶俐,后来考上本地一所中专,在农村人眼里也算是个秀才了。
03
孩子们陆续长大,父母也渐渐老去,程福军和雪莲终于过上了轻松自在的日子。
大儿子复员以后被安排在镇上工作,程福军又给大儿子在农村修了一院房子,让他娶妻生子。
小儿子毕业后到西部小城一家皮革厂当了技术员,也在本地结婚了。
随着体制的改革,皮革厂效益越来越差,程大伟萌生了自己开作坊的想法,可是自己又有职务,于是就把程福军夫妇从老家接过来一起经营皮革作坊。
程大伟的媳妇同时也辞去了民办教师的工作,开了一间门市,加工自己作坊加工过的羊皮,一度生意非常红火,自然收入颇丰。
程大伟夫妇卖掉了婚房,立马购买了一套商品房,改善居住环境,程福军和老伴依然住在作坊里帮忙。
后来城市建设推广,程大伟的作坊在拆迁之列,程大伟用拆迁款购买了两个小套房,一套安置父母,一套用于出租。
程大伟被分流到社区工作,媳妇专职经营店铺,母亲在家带孙子,程福军在街上找了一份给单位打扫卫生的工作,收入足够老两口的生活开销。
闲暇时间到儿媳的店里帮忙,收集废品,量多了买掉也是一笔开销。
程福军住在一楼,楼前有好大一块空地,他开垦出来种点应季蔬菜,土豆、大葱、胡萝卜、小青菜,整个夏天都能满足需要。
毕竟雪莲年轻时操劳过多,年龄又比程福军大一些,身体越来越不好。
程福军干完外面的活,还要回家做饭、洗衣,服侍老伴,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后来老伴的身体越来越差,出门都比较困难了。程大伟给母亲买了轮椅,每到太阳好的时候,程福军就把老伴推出来晒晒太阳。
那天早晨,若曦一如既往地跑步回来,在单元门口看到家住一楼的程老爷子在折叠轮椅,她就习惯性地搭话:“老爷子这么早就忙乎乎的。”
用不着了”,程老爷子一脸平静地说着,手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脑海:“莫非……”,我不敢贸然把话说得直白。
“老太婆昨晚走了”,程老爷子还是语言波澜不惊,若曦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一句“知道了”,便匆忙上楼了。
程老太的丧事办得还算隆重,老家的大儿子和女儿也老家赶回来了,协助弟弟操办丧事。整个过程中,程老爷子都很平静,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觉得:“我这半辈子对得起她了。”
后来大儿子把程老爷子接回老家小住一段时间,但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老爷子不顾大儿子的挽留,还是回来了。
守着门前的一块菜地,忙忙乎乎,回到家里给相濡以沫的老伴上一注香,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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