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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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河
我的老家，在重庆北部的一座叫赛华蓥的山上。山上树木丛生，星星点点般散布着一些人家。在各家各户的周围，是一块一块的坡地和由坡地改造而成的水田，为山里的人提供一年的口粮。
很荣幸，我是一个很稀有的七〇年代独生子，在独享父母宠爱的同时，也得很早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比如给家里买盐巴或给父亲买酒。而去买东西，要从我家到半山腰的一个大院子的小卖部才能买到，这中间要穿过一段两边都长满松树的小路。
在我上小学的那几年，我对这段路总是心存芥蒂。两旁的松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即便是大夏天，这一段路也是凉飕飕的，阴森森的。道路一侧的树丛中，还散布着好几座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坟，为这段路更添了几多恐怖气息。
可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每次让我去买东西，我都忐忑不安，在下坡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不时往别的路上张望，期望能够看到一位也要经过这段路的同行者。大多数时候，运气还算不错，还能等到。若是认识的人，就和他说着话，聊着天；若是不认识的人，我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穿过这段路就是一个人家的屋后了，放眼望去就能看到有小卖部的大院子了，心里也就坦然了。买好东西后，我又会故伎重演，在这户人家背后的大石头上坐着等别的要经过这段路上山的人。
可是，并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记得有一次，妈妈又差遣我去买东西。可是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也没有等到一个要下山的人，不由得心里有点慌了。想转身回去吧，在妈妈那里肯定不好交代，小小男子汉，居然怕这怕那，说出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不行，那还是去买吧。我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撒开腿往前跑，跑过一段田埂，义无反顾跑进那段让我害怕的路。短短的一百多米，我觉得好长，我不敢停下来喘口气，不敢往道路两旁盘，我害怕，害怕看到那隐隐约约长满青草的坟头。终于，我看到了明亮的光照到眼前，我看到了那户人家的屋顶，我按了按扑通扑通快跳到嗓子眼的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我买好东西回来再走到这段路的路口时，虽然夕阳西下了，天空也不那么明朗了，我突然发现我对这段路的恐惧感几乎消失了。这一次，我没有跑着通过，而是快步走过。通过之后，在回头看看像一个黑洞一般的这段路，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从这以后，夏天再到晒坝上照看包谷或者纳凉，无论父母讲什么样的鬼故事，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极力阻拦，而是有滋有味地听着。即便晚上在晒坝上睡觉，半夜被夜风吹醒，发现父母早已回屋睡觉去了，我也只是把被子裹紧一点，接着再睡。
在后来成长的过程中，走过许多夜路，也经历过许多潜在的危险……此情此景，真觉得那种恐惧远远不如我第一次独自穿过家乡的那段小路时的感觉。
现在，从山脚下到我们家，已经有一条简易的公路了，不再需要穿过那一段树木丛生，遮天蔽日的小路了。但每次经过的时候，我还是会停下来看一看这条路，情不自禁地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2020.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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