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你还记得团吗?//【一飞冲天】【一飞冲天】专题主编:
一家独行走天下
在贫困家庭长大的团,家庭出身却是资本家。
团的父亲在公私合营时只想生活有保障,没把自家做糖稀的小作坊入了合作社,而是进了国营厂子,成了每月只拿两块钱定息的“资本家工人”,团也跟着成了“资本家子弟”。长大的团背着这口黒锅去塘沽上学,到内蒙古上山下乡,和英有了纠葛。
01
团跟学校的同学到了内蒙古凉城县一个叫淤泥坛的地方插队。知青点七女九男一共16个人。团觉得自己家穷,家庭出身又不好,很是自卑,就每天埋头干活,不掺和闲事,对女同学更是敬而远之。
但自从生产队派团看田以后,团的独往独来就有麻烦了。看田是看住刚下的籽种不要被鸡刨猪拱了,别人收工他上工,别人上工他收工。等团下工回知青点吃饭,有时锅里就只有一点点,有时一点点也没有了。经常饿肚的团很想家,时常望着向南延伸的公路偷偷的哭。
老天终于给了团一个意外的惊喜。做饭的英叫团每天把饭盒交给她,开饭之前她先把团的饭留出来。哎呦,这使团的心底翻滚起一股暖流,热乎乎的。
团在校时与英不在一个班,互相不熟悉。英是看到一开饭知青们就过来哄抢,没人关照团的饭,就想了这么一个“藏”的办法。
天有不测风云。团心目中的大好人英突然夜里闹胃病,胃疼得喊出了声,把全知青点的人都惊动起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关切着 ,有人说十里外的岱海滩有赤脚医生,但黑灯瞎火的谁敢去请呢?老天爷好像不帮英,这个晚上不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寒风也裹挟着尘沙一阵紧似一阵地打在窗纸上噗噗作响,使人感觉有一股“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肃杀之气。
团出发了,就自己一个人,临走除了说去岱海滩,其它什么也没说。团走这样的夜路说不怕也是假的,但为了能帮到英,他脑子一片空白了。
团夜游神似地在泼墨般的荒野上摸索前行,有时走进了还只有土坷垃的田里,有时又被堆在平地的坟头挡住了去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总算摸到了岱海滩。
团敲着一户没有院墙的滩上人家的窗户 ,想打听赤脚医生的住处。好么,屋里人还没答话,却已惊动了全村的看门狗,霎时狂吠着黑压压地向他扑来。团大吃一惊,急忙在地上划拉“弹药”发射,什么土坷垃、烂瓦片、鲜牛粪,有啥算啥。有一次团寻摸“弹药”的时候,鼻子碰到了一只狗的鼻子,凉兮兮的,双方都吓了一跳。猎猎寒风中,狗群疯狂的扑咬声夹杂着团歇斯底里的嘶喊声响彻夜空,特瘆人。
正当团“弹尽粮绝”陷入绝望之时,从那户农家跑出一位连裤带也没顾上系的老农。老农提着裤子赶开狗群,惊魂未定地说:“哪来的侉子,差点儿喂了狗,多危险,多危险!”
团从老农口里得知赤脚医生去了县城,只得无功而返。往回走的时候 ,团心有余悸,远远地绕开村子走,竟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团在野地里孤魂野鬼似地转到天蒙蒙亮才辨清方位回到知青点。
狼狈归来的团还在为没能给英请回赤脚医生而心中焦急 ,却发觉知青点分外的安静。经过女生宿舍时,团侧耳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英的声音。回到男生宿舍 ,男知青们黎明觉都睡得正香,团轻手轻脚也钻了被窝。
英,你还记得团吗?//【一飞冲天】02
第二天,大家好像都忘了团昨天夜走岱海滩的事,只有英在留给团的饭里多放了一颗鸡蛋。这是英自己买了自己吃的,给团吃一颗表示感谢。
团请赤脚医生的事可能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赤脚医生的到来,把这事又给提起来了。
赤脚医生刚从县城回到家,村里人就把淤泥坛侉子昨夜来请他被狗围攻的事说了。赤脚医生听了这事就担心那侉子是在给重病人求医,急忙来淤泥坛出诊。听英说了昨夜的症状,赤脚医生说她是胃痉挛,给英留下了几片药。赤脚医生还跟英说了昨夜团被狗群围攻的事,英这才知道团为了她真是拼了。
英要帮团洗衣服。团嘚瑟起来,扭扭捏捏躲躲闪闪的。英很执着,硬是催着团把脏衣服拿出来了。英给团洗衣服非常用心,洗完晾干后还要折叠整齐放在她的被褥下面压,裤子压出裤线,上衣也要压得笔挺。
团的体型本就可以的,穿上英整过的衣服更显精神了。英说团是衣服架子,经常调整团的穿戴。本来团没有几身衣服,但经英给配搭以后,穿起来就成知青点最帅一哥了。
庄稼长出半尺高的时候,生产队派团出外工,去县城修公路。 出外工不赖,每天除了给记一个顶工,还有二毛钱补助。团走的时候,英先一步偷偷跑到房后等着给他送行。英陪着团走了很远的路才回去。团心底生出了一种离家的感觉。
团最没想到的是,在县城修公路期间,英会来看他。英说女知青已经轮流做饭了,正好有时间来县城转转,散散心。英说得很轻巧,但团知道她是一步一步量了50里地来的,还给他提来十几颗煮熟的鸡蛋。团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英,感情脆弱得差点儿哭出来。
团在修路工地干了一个来月,回生产队时,用挣的补助钱买了一丈条格布带回去了。英给团裁了一条褥单,余下的给团逢了被头,还戏谑地说:“这人够会过的呀!”
显然,团对英仗义,英对团也够意思,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明摆是一拍即合的节奏。
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团又嘚瑟起来了。自从和英关系升温以来,团的心里却难过开了。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团早已做好这辈子孤独终老黄土地的打算。现在这么好的英,对他这么好,使他的心里很矛盾。
他不想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影响到英的前途。团还知道自己感情脆弱的毛病,万一感情上受打击了,自己还能活吗?团的心里翻江倒海的,竟没了主意。
这时有男同学倡议步行120公里去呼和浩特游玩,实际是“裸游”一趟。团想出去流浪几天,宣泄一下,就积极响应。
最终,团不听英的劝告,和4名没有在女同学里找到对象也因此没人阻拦的男生成行。英苦口婆心阻止不了团,向团要走了他的相册,也没说要干啥。
团和那4个男同学一路吼着《四季流浪歌》,饿了就去沿途的知青点蹭饭吃,渴了就跑进路边的西瓜地里摘瓜吃,困了就找有干草堆的地方倒头就睡,真的就像一伙流浪汉。
6天后,五个流浪的人归来了。那几个男知青像放完了气的皮球自己回宿舍补觉去了。只有团受到英的迎接。
团出去流浪了一气,才知道他已经离不开英了,一路上脑子倒是没有空白,却只装着英一个人,一想起英心里就甜滋滋的。团这次还挺会来事,从呼和浩特给英买回来一小包饼干,一路上也没舍得吃一块,却都被挤压成沫沫了。
英捧着饼干沫沫,激动得热泪盈眶。英告诉团,这几天她是枕着他的相册睡觉的。团突然觉得英变得小孩子气了。
英,你还记得团吗?//【一飞冲天】03
团不嘚瑟了,英也像小孩子一样整天形影不离跟着他,甚至在没人的时候还总让团背着她跑几步。
秋风扫落叶了,天上总有南飞的大雁。知青们回家过冬的日子也近了。
团发现英这时好像又突然长大了,经常仰望着窗外的星空,让他拉起二胡给她伴奏,翻来覆去就唱那首他不知道歌名的歌:“一块蓝布两家拆,一家人家两分开,隔家好比隔大海,什么人捎信来……”
英唱得凄婉,团听得泪目。
知青们候鸟似地起飞了。团回了天津,英回了塘沽。
在内蒙时,团怪怨英跟屁虫似地整天跟着他,现在见不到英了,他又丧魂失魄得坐立不安了。于是,团就三天两头赶塘沽短火车去塘沽看英。
英的家庭是绝对的“红五类”,父亲在朝鲜战场还立过功。英的父母对团很不感冒,不能容忍“资本家子弟”影响英的前途。英也恨铁不成钢地对团说:“别来了,再来就坏啦!”
但这时的团因为想英心切,脑子又空白了,依旧没头鬼似地赶塘沽短。终于,英的父母请来居委会主任做见证,逼团表态不得再“骚扰”英。
被当头一棒打得狼狈兮兮的团,头脑反而清晰了,一心想着如何顾全英的父母颜面,不能使英有一丝为难。团把一切不是都扛起来了,对英的父母“木匠斧子一边砍”的要求都满口答应了。
英,你还记得团吗?//【一飞冲天】来年春天,团返回淤泥坛的时候,才知道英已经早他几天回了村。英做出刻意与团保持距离的姿态,没有住到女生宿舍,而是吃住在一户平时关系不错的社员家。团知道英一定是在家饱受了训诫,被洗脑了,对英的“冷战”做法非常理解,还觉得怪好玩。
然而,不久团就听到英的不好消息,说英整天不开心,胃病也折腾得厉害,已经精神恍惚卧炕不起了。那户社员找到团,对团说:“她说胡话时也在叫你的名字,只有你能帮她。”
团老大哥似地去看英。英知道团来了,却不看团,好半天才带着哭腔悠悠地说:“我想回家!”
此情此景,团的脑子又空白了,急忙跑到大队打听汽车。大队有两辆解放牌汽车,恰巧有一辆第二天要去集宁送粮。团和司机说好了搭车的事。
英打起精神,把她的物品都装进下乡带来的大木箱里。第二天天蒙蒙亮,团找了一辆毛驴车拉上英和她的大木箱到大队,搭上了去集宁的汽车。
120公里的土公路黄尘滚滚,英坐在驾驶室里,团趴在堆满粮食麻包的车厢上,一手抓住杀车的大绳,一手护住英的大木箱。疾驰的汽车颠簸的路,团被甩来抛去的险象环生。司机一路停了几次车,看团“还在不在”。
车到了集宁,司机赶点,帮团把英死沉的大木箱卸在路边,扬长而去。团用麻绳在大木箱上缠绕成背柴禾的扣,跪在地上入扣,趴在地上起身,背到挺远的集宁南站行李房起票。麻绳勒得团肩胛骨生疼,他还不敢歇一歇,怕放下再起不来了。身体极度虚弱的英看到团呲牙咧嘴满头大汗的样子,却又帮不上一点忙,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团听着英的道谢声,感觉很陌生,心里酸酸的。等车的时候,团用原准备回淤泥坛买长途汽车票的钱给英买了吃的。
英问团:“你怎么回去?”
团轻描淡写地说:“走回去。”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英对团说:“你太傻,以后别只顾别人,照顾好自己。”
团是够傻的,到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与英永别了!曾经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伙伴,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两茫茫……团撒腿就追火车,他还有许多话要对英讲,他还有……但火车追不上了,载着团曾经的梦一去不复返了,留下了不尽的遗憾,沉重的伤痛,永远的……
英,你还记得团吗?
英,你还记得团吗?//【一飞冲天】作者介绍:我是老墨,曾经的下乡知青,被选调到呼铁局当了工人,业余时间练笔,后在宣传部门工作多年,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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