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2015年光明文荟微信号,作者何跃平。
DSC07383.jpg高粱又熟了。
当东边山顶现出淡淡晨曦,母亲和我就挑起空箩筐,到自家的坡地去割高粱。
这是一块六分大小的旱地,成熟的粱穗在晨风轻拂下起伏,象一块猩红色的画布,波动着。母亲瘦小微驼的躯体隐身于高粱丛中,高粱穗高出她的头顶,每割一颗,就要顶起脚尖,伸长双臂,仰头张望。一大片高粱地里,只听到镰刀收割的“嚓嚓”声,偶尔传来母亲一两声的咳嗽,有时会自言自语几句:“这几颗都被麻雀吃光了呀,该死的。”
夏末清晨的高粱地,露水重重,高粱叶象被雨水淋过一样,母亲把收割的第一箩筐高粱搬到地头上,全身就湿透了,白发象被露水浸泡,沾满了谷子和叶屑,脸上丝丝汗水在皱纹间蠕动,顺着脸颊往下淌。我说,你还是把收好的高粱先担回去吧,把高粱翻晒一下就行了。母亲撩起衣角,抹一下脸,一声没吭,拎起空箩,又钻进浓密的高粱地。她在东头那一垄,我在西头这一垄,母子俩象无声的竞赛一样,只闻收割声,不见人影。母亲七十多岁了,而动作远比我快捷,我还没收半箩,母亲就装满了两箩筐。
母亲每年都执着地种一块高粱地,她是为了酿高粱酒。
酿高粱酒,时下成为老家的一种俗成,每逢秋末冬初时节,村里都会看到很多烧酒的大锅灶大木桶,街头巷口处处飘酒香,喜欢喝酒的人家,酿几缸纯粮烧酒,封存一段日子,待过年逢节启封招待客人,想想辛苦的耕种和酿制,这种满足感也让人醉了。
母亲也是这几年才学会酿高梁酒的,她说,高粱从收割、脱粒、蒸煮、发酵再到酿制都有讲究的,自己也是跟村里的酒师傅学着做。我们几个弟兄都喜欢喝点酒,母亲便会每年都种植高粱,从栽苗一直到收割,全是她一人侍弄,让自己的汗水凝结在辛苦的土地上,把朴素的母爱沉浸在绵绵的醇香中,哪怕自己头顶酷热,身披雨水,甚至连扛一筐高粱都已非常吃力。
母亲最高兴的应该是全家团聚的时光了,团圆饭前,当她慢慢揭开密封的酒缸盖,用勺子轻轻盛起陈封的高粱酒时,整个房间便弥漫浓浓的酒香,久久不会散去。
家人举起酒杯,向长辈道几句祝福的话,呡一口清纯的高粱酒,心底,涌起浓烈热潮,那是一种永不会消失的醇美和感恩,深深浸入我的骨髓,绵长、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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