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刀锋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度者稀。”
毛姆的作品冷静直白,研究者倾向认为毛姆只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其作品缺乏形式和技巧的创新。照本宣科或为评论家诟病,然而对于大众而言,在阅读门槛上却为莫大的优点:轻快流畅而又不至于清汤寡水营养不足。这也是为什么毛姆的作品能够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广大的读者的青睐。
可以说,毛姆确是读者在阅读前进道路上值得相交的一位良友。
探究人本身的价值是文学作品里长盛不衰的内核。这场探寻没有答案,所以能够长盛不衰,也正因为长盛不衰,探寻到的答案是多样的。哲学的,宗教的,东方的,西方的,笛卡尔,斯宾诺莎,伊壁鸠鲁...拉里也好,艾略特也好。
过往的,拥有的,影响了一个人本能地向哪种主义靠拢,这是自然而然的力量。如果一个人在将来偶然读到某部作品并把它视作知音时,这不是相见恨晚而是殊途同归。
在上段所谈到的此类人无疑是被动的,是被自然的力量推着向前。而拉里是主动的,即使是艾略特,亦是主动的,艾略特奉行上流的体面并乐此不疲。
《刀锋》中的拉里颇像黑塞笔下的悉达多,在精神困境里探寻,从隐于野到隐于市。拉里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甚至有一定的遗产作为生活的保障。这使拉里比《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思特里克兰德能更从容地舍弃社会属性。
而从印度“取经”归来的拉里更兼具了陀氏笔下那个白痴公爵梅诗金的圣愚,在拉里与索菲的故事里,我们可以觉察到基督式的爱。由哲学到宗教,从西方到东方,拉里找到了得救之道。然对拉里的塑造是颇理想化的,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异国情调的“东方想象”。
现今,大众都很讲求实际,警惕理想,抵触说教,然又有什么事能比思考怎样活着更实际呢?
毛姆在作品里没有鼓励什么,也没有倡导什么,《刀锋》没有落入说教的窠臼。作者意在展示,展示多种活法。毛姆不是撷取两三个人或一个圈子,而是把不同圈子,不同阶层的人糅合在一起,糅合成一个小社会,画出了一副更真实的生活图景,“提供了那个时期的一个人物画廊”。
《刀锋》中的每个人物都是具体的。即使一个小配角也是有血有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且结局还不错,诚如作品中所说“书中和我有关的人物无不如愿以偿”。从作品中,读者都能或多或少找到自己的影子,亦能看到我们想做又不能做到或者不敢做到的,这是作者向我们展示的意义:原来还可以这样活。
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把这种意义当作安慰剂,如文中说:
“我是个俗人,是尘世中人;我只能对这类人中麟凤的光辉形象表示景慕,没法步他的后尘。”
我们总乐于把书中的人物对照着来看,例如拉里与艾略特,伊莎贝尔与苏珊。如果说拉里是精神理想的化身,那么艾略特则是世俗的代表。
我不想掩饰自己对艾略特这个人物的喜欢。艾略特一生醉心于社交,势利中又不乏善良,正如文中评价说“他的缺点只是些浮面的”。拉里与艾略特,实则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四民有务,各得其乐而已。
毛姆写作《刀锋》时,已到了从心所欲的年纪,岁月的磨砺,对人生百态的了然,留下的更多的是从容。不同于以往作品中的冷嘲热讽,《刀锋》中的人物更加平和,真实。显然,这也拉近了读者和作品的距离。
毛姆在《总结》中写道:
“现实主义是相对的。最现实主义的作家,由于兴趣的引导,常常歪曲自己的人物。”
毛姆是冷静的,他在作品中用一个个故事告诉我们:从来没有一种既定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追求。
拉里选择了一条超凡脱俗的道路,他的选择也许会对世人有着长远影响。就像石子投入池中,一道涟漪引起第二道涟漪,第二道又引起第三道涟漪。
意义本身就是被人为赋予的,而单以结果赋予的意义只是旁人眼中的意义,就像我们观察到后来拉里依旧在晃膀子,然只有拉里明白在山上感受到了怎样的世间美。这是不可说,无法用字眼形容的。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意义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明白。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一过。审视过后作出选择,并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而不是选择了拉里,却名副其实地去晃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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