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阁从远处看就是一片竹林中的一座二层房子,进去之后,空间要比外面看起来大的多。
左边是一个园子,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草药,右边则是一个池塘,池塘中间有个小亭子,有几条木制浮桥连接岸边。
午饭时间童子把两人请到亭中落座罗云,便有仆人开始上菜,一道佛手紫瓜、一道兰花酸菜卷、一道腊肉炒甘蓝、一道柠香莴笋、一道鲫鱼豆腐汤装在一个白瓷大汤碗里,主食有玉米饼、蒸面饼和米饼,一大壶葡萄酒,两个玉杯;四道菜一个汤除了柠檬莴笋是道素菜,其的都是荤素搭配,此便是百晓阁的饮食习惯。
应如是柳慕深二人都习惯了在房间里吃饭,坐在亭子里吃均感到新奇,池塘远处一群大红腿鸭在嬉戏,吓的水下的鱼四处躲藏,多嘴多舌的麻雀在亭子顶擔不知为何事争吵着。
平时应如是不怎么饮酒,今借酒消愁喝了不少,没多久已有醉意,小脸通红眼迷离,举杯给柳慕深敬酒:“柳大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一直帮我。”不等柳慕深回话一仰而尽。
然后继续说:“玲珑自小就跟父母到处游玩,我挺羡慕她,心里想有朝一日我也要出去看看大千世界,现在我出来了却开心不起来,爹没了二娘也没了,呜呜啊啊~~!”说到伤心处,应如是哭了起来,柳慕深没有安慰,他知道让她发泄出来会更好一点。
哭够了摇摇晃晃走到柳慕深旁边又说:“你为什么帮我?你喜欢我,对不对?林大侠说你馋我的身子,是不是?”
“我…嗯…”如此难堪的问题,柳慕深实在难以启齿,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好说:“如是,你喝醉了。”
“我醉了?哦哦,我醉了。奇怪,我怎么觉得比平时还清醒呢!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你馋我的身子。你喜不喜欢我?”应如手捧着柳慕深的脸,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问,两个人几乎是脸贴脸鼻碰鼻的距离。
“喜欢。”柳慕深嗅到应如是的体香,不由咽了下口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如实回答。
“你骗我!你若是喜欢我早就说出来了,你只是可怜我而已。”说罢竟然蹲在地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一见到你就喜欢了。”男女授受不亲,柳慕深不便拉她起来,也蹲在她旁边说道。
“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合适的时机。”这话不假,应如是父母新亡,讨论婚嫁实在是不太合适。
“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骗人!”
“……”柳慕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若是喜欢我就该娶我。”
“我当然愿意娶你。”
“娶呀!”
“现在怎么娶?”
只见应如是往地上一跪,口中说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应如是愿意与柳慕深结为夫妻,生死不弃,若违誓言,天诛地灭。”
柳慕深一愣,明白了她要干什么,当即也跪下,认真说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柳慕深愿意与应如是结为夫妻,生死不弃,永不纳妾,若违誓言,天诛地灭。”
他们两人的行为叫私定终身,在本朝是不受律法保护的,私定终身的行为通常是女性一方比较吃亏,若是被发现名誉便毁了,终日被人指指点点。
正常的情况下婚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举行仪式叩天拜地,这样子的婚姻才是受律法承认。
“交杯酒,该喝交杯酒了。”应如是起身开心地笑着说,脸上还有刚才哭时留的泪水。
柳慕深暗叹了口气,自己是认真的,应如是喝醉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又陪她喝了一会儿,送她回房间休息。
有些人是不记得喝醉时候做过什么,但应如是不属于这类人,所以两人第二天一见面无比的尴尬。
“昨天你……”
“别,别说了!”应如是红着脸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记得?”
“记……记得。”
“你是认真的吗?”虽然应如是很为难的样子,可柳慕深觉得这句话一定要问。
“我……是。”
回答声音实在太小,柳慕深没听到,以为她不是认真的就苦笑着说:“没事,酒后的话当然不能算。”
“怎么不算?我是认真的!”
“啊?”柳慕深一下抱起应如是来,喊道:“太好了!”
“你干什么啊?大白天的!”应如是奋力挣扎。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两天之期已到,百晓阁童子送来厚厚一沓纸,上面都是跟和尚有关的情报。
和尚法名无相,出自佛家一个分支,名为:三階法,由于修行的方式过于特殊,导致越来越没落。
佛家也好,道家也好,众多宗教都一致地把寺庙、道观建的高大雄伟,让人望而生畏,这样子人们更愿意来上香祈愿,如此才能香火旺盛。
香客多了,香油钱自然少不了,有了钱才能招更多的人,人一多不管是化缘、做道场、做法事的就多,自然地收入就会多,收入多了,就可以再扩建寺庙、道场,收更多的弟子。
如此循环,才能保证这一派长盛不衰。
三階法偏偏反其道行之,三階法认为佛不在寺庙里,也不在高大奢华的佛像里,佛在众生心中。
所以三階法把劳作、化缘得来的钱财全部赠予穷苦人,自己则一分不留,既不买佛像,亦不修寺庙;
食不果腹的时候再去劳作、化缘,得来的食物、钱财,除了自己吃用,其他的又赠予穷人,如此以往,三階法这一佛门门分支越来越没落。
理论上三階法的是正确,佛确实在众生心中,如果没人相信佛,佛就一文不值。
但是三階法忽略了众生的愚昧,人们往往愿意花大价钱去金碧辉煌的寺庙里祈福,也不愿意免费去一小破庙里求愿;
人们认为只有那些香火旺盛的大型寺庙才灵验,如果不灵验,他们会换一家香火更加旺盛,寺庙规模更加大的。
一言以蔽之,香客求的是心安,寺庙做的是生意。
如今三階法只剩下两位僧人,一位是无相,另一位是无相的师傅亦是三階法现任住持信行禅师,二人相依为命多年。
无相和尚身怀三种佛门绝学,信行禅师不会武功,且已年逾古稀。
应如是面前有两种选择,直接去杀无相和尚,自是极难成功;另外一个选择是先杀信行禅师,再杀无相和尚。
若是柳慕深一定会先去杀了信行禅师,再去把信行禅师的人头丢在无相和尚面前,纵使命丧无相和尚之手,也要让他尝到失去至亲的痛苦滋味。
应如是并非江湖之人,无法把取人性命看得如此轻松,柳慕深也不逼她,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短短的十几天里发生的一切对应如是来说犹如一场噩梦,报仇是在她生无可恋之时,柳慕深塞到她手里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报仇。
最后应如是决定先去看看信行禅师是什么样的人,再做决定。
信行禅师的住的寺庙,极为破旧,看起来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庙里倒也算整洁,佛像早已不成人形,佛像前蒲团上坐着一个老僧,正对着佛像打坐,背对大门,听到有人前来,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二位施主,来此所谓何事?”
“大师可是信行禅师?”应如是问。
“禅师二字愧不敢当,老僧便是信行。”
“无相可是你弟子?”
“是。”
“你可知他杀了我全家二十余人?”应如是忍住泪问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僧不知。”
“此仇若算在你头上,可过分?”应如是又问。
“阿弥陀佛,当然不过分。”
“此时我若取你性命,可应该?”
“应该。”信行禅师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信行禅师如此回答让应如是不知所措,她本以为信行禅师会辩解几句,这样她也好有个不杀他的理由。
“如是,还是我来吧。”柳慕深看出应如是有些为难,拔出靴子里的一把匕首,打算自己动手。
“不,应该由我亲自动手。”应如是下定了决心,拿过匕首,走到信行禅师跟前,举起匕首准备刺,手不停地发抖。
“贫僧于今日此劫,乃是天数,与施主无关。”信行禅师自始至终面朝佛像背对两人。
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禅师的身体,信行禅师闷哼一声又说道:“施主所遭遇,皆非施主之错……呃……苦海无边,还请施主早日放过自己。”
接着信行禅师便开始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最后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气息全无。
应如是按佛门礼仪给信行禅师进行了火葬,一来是为了尊重,二来减少一下心中的愧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