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诗云又睡了两日,迷迷糊糊地从床上下来,依旧披散着长发,慵懒地走到了炼药房,与看着自己的弟子们四目相对,不禁忽感诧异。
“我们入林时,踩坏了部分草药,大伙见只坏了根茎,便收拢了回来,想着重新蒸煮取用。”药房里的一个高阶弟子捧着一个筲箕说着,随后连忙低下了头。
“若是坏了,那就不要了,不必省着用。”诗云淡淡地走向停在院子里的簸箕,用手轻轻地捞了两把,稍微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可这药...亦是名种,而且收成极少,我们还等着要用呢。”那高阶弟子与身边又一弟子见她看过那簸箕,莫名有些急切,生怕叫她将制好晾晒的草药抛弃不顾。
“那随你们吧。”诗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又慵懒地进屋添了几成灵火,揉了揉有些晕眩的头,慢悠悠地又走了出去。
楼主相中鎏郡的渊革刀,听闻那处自是铜墙铁壁、防守严密,怕是轻易难以下手抢夺宝刀,便想起了诗云的术法,早几日前便想叫她帮衬着将这刀抢来,为自己所用。
他哪里想到,诗云竟也失了一回分寸,喝着夏砜棱带去的酒水,饮得那叫一个酩酊大醉,且出人意料地被困在了自己的树林里,足足将此事拖延了五六日。
“这刀...是偷还是抢?”诗云慵散地将小锦盒打开,将那鎏郡的地图看了好几遍。
陆嘉柔平日里最是看不惯诗云慵懒的模样,此时听闻她又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坐在廊道外吹风,便赶紧放下了手上的功夫,赶来督促她多添几件衣裳,省得着了寒气。
“姑娘,可别在这风口坐久了,回头怕又得吃上几天药才叫见好。”陆嘉柔说罢,忙将带来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意图将她背回去。
“不会受寒的。”诗云眼中略有雾色,正望着天上疾飞的洁白云朵,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陆嘉柔在耳边说着的话语。
“回去吧...我给您梳洗装扮一番,若要叫外人见着...不太好。”陆嘉柔无奈地看着诗云摇了摇头,试图劝她回去。
“嗯,随你。”诗云淡淡地应了她一句,却不叫她背自己,自己径直往房间走去,只是脚步慢些,不叫陆嘉柔落下太远便罢。
陆嘉柔无奈地跟着,熟稔地替她挑来一套她平日里惯爱穿的衣裳,督促她换上,又将人按在了妆奁前,细心地替她梳洗、上妆。
“我去愈轩楼一趟,今儿晚些时候回来。”诗云静静地坐着由她折腾,良久后,见她满意地停下了手,这才起身准备出去。
“嗯,知道了。”陆嘉柔将她折腾完,又忙着将妆奁上的东西收入奁中,顺道将夏砜棱带来的发钗也放了进去。
诗云将放在桌上的笛子系在了腰间,独自去了愈轩楼。陆嘉柔看着她那纤瘦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随后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给阁主梳洗完了?”韩玉见她回来,开口问道。
“嗯,她这会又到楼里去了。”陆嘉柔看着手里的簸箕,语气深长地说道,眼里不禁有些复杂:“我总觉得...明明年纪相差无几,我们阁主怎么与表小姐那般不一样?”
“昨些时候,你在议事厅里陪着二夫人没来,所以才没瞧见。你不知道,这殷谷主对我们姑娘,那是真的极好。”韩玉抖着簸箕,试图将夹杂在草药里的杂草沙石筛去,眼中忽然惊讶。
“是...是吗?”陆嘉柔一愣,莫名有些失落,连忙问道:“怎么个好法?”
“姑娘掉进了俩傻公子挖的坑里,大伙本想把她拉上来,没想到她却因为酗了酒,喊都喊不醒,那泥巴杂草弄得满身都是。”韩玉无奈地对陆嘉柔说着,仿佛忽然改了从前对诗云的态度一般,言语中叫陆嘉柔忽觉多了些许人情味。
“她自是这般惯了,我听你这么说着,倒不觉得奇怪了。”陆嘉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那殷谷主二话没说,直接就跳了下去,帮着将泥土杂草都给弄干净了,再把姑娘弄上来背回的房里,那动作别提有多纯熟了。”韩玉耸耸肩:“我觉得...怕是比你照顾得还有更细致些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殷谷主那的人几乎都是过去跟着咱姑娘的...前些个日子,那谷主还时常游说姑娘去她们绿萝谷呢。”陆嘉柔说着不禁有些不悦,手上的药材竟叫她抖了几根出去,连忙蹲下去捡。
“不对...那殷谷主,看着也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她们那身段和规矩分明...分明是行军之人。”韩玉又忽而紧张兮兮地小声同她说道:“若他们当真是军人,那我们姑娘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这我怎么知道?”陆嘉柔诧异地看着韩玉,一时愕然,不知她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诗云看过楼主带来的信息后,稍有疑虑便立即去了愈轩楼,亲自询问其中细节。自打两位夫人过门,愈轩楼的景致便又发生了一番与往昔不同的景象。楼里各处,相较从前,更是种满了各色鲜艳欲滴的名花,又多添了许多形态各异的假山林木。
“楼主,取刀容易,只是...偷来的不好外用,抢来又显愈轩楼霸道,不知楼主什么想法?”诗云漫不经心地问他讨了茶水,坐在了他屋子里的椅子上。
“这...若你觉得直接抢舒坦,那便抢;若觉得偷容易,那便偷。”楼主略有沉思,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自然可以明抢,只是我若下手去抢,旁人借此作把柄,反攻愈轩楼呢?”诗云忽然停下了正要送到嘴边的茶,放在了桌上。
“不怕,躲刀只是一件小事,若旁人要作文章...正好,我们便一并将他们吞了!”楼主捻了捻胡子,似乎此刻正遂了他的心意。
“当真?”诗云抬头看着他,反问。
“当然作数!”楼主眯着眼看了看挂在房中的巨大地图,依旧抚着花白的胡须:“楼里的兵力,随你差遣如何?”
“我知道了。”诗云循着他的目光,瞥了眼他正在看着的地图,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夏砜槊本打算借着剿灭流匪的理由,叫夏砜语立个小功绩,哪曾想夏砜语竟连番将那一片的好几个门派一并清缴了回来。如此便也算是开了个头,即便往后这般事宜不断出现,恐怕也已不叫江湖门派感到诧异。
诗云坐在楼主房中,静静地饮着茶,待楼主不再捻胡思考时,诗云才放下了茶盏,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入神沉思的那副地图面前。
“莫非...这一片楼主都想要?”诗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伸手在地图前比划着,她循着楼主的目光比划出来的并非一个两个门派,而是一整片区域。
“嗯。如若可行的话...”楼主眯了眯眼,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我...尽力一试。”诗云见戳中他的心思,淡淡地答应了下来,走出了他的房间。
楼主将自己的虎牌递给了诗云,授意她可以随意差遣楼里的弟子,只是诗云并未接受,由着那虎牌放在了桌上。
愈轩楼在江阴已是霸主,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派,名声颇大。虽说许久未有出手扩并的动静,但偶尔借了由头发难于人,亦能叫旁人惊恐莫名。原本江湖中各自相安无事,怎料夏砜语此事起了头先扰了安宁、破了这各自的协议,往后便再也安宁不得,自有势力相当的江湖人家前来冒犯。
“呵,还真是托了那家伙的福...往后江湖各家怕是要少不了往来了。”诗云坐在树底下思索了一阵,忽然莫名笑了起来。
楼主本不曾将夏砜语当成过可供使用的战力,但却在此次行事中,对夏砜语有了改观,然而他私心里想的,却并非寻思叫夏砜语立功,反倒将想法落在了诗云的头上。
诗云猜到了楼主的意图,不曾多说什么,见他并不反感先挑起事端,她便也不再持有反对之意,默默地筹想着如何替楼主将整片整片的江湖区域一口吃下。
楼主见诗云走远,不禁略感唏嘘,又见她并未取走虎牌,心中情绪莫名有些交杂。
“这丫头怎么...没要这虎牌?”一位宗亲长老从屋内走到了前厅,在楼主的目视下把玩着虎牌,抚摸得极为细致,仿佛要将虎牌擦得澄亮。
“没有虎牌,便无法驱使愈轩楼的弟子,或许这丫头另有打算。”楼主看着那位长老把玩虎牌,意味深长地看着那虎牌出神。这位长老见他目光不愿远离,便不情不愿地多抚摸了几下,自觉地递到了楼主的面前。
楼主将虎牌收回,继续捻着胡子,思索诗云不要这虎牌的缘故。
夏砜棱一如既往贪玩成性,稍有不觉便没了踪迹,待寻得他那留下的书信时,人已然远在千里之外,是故他的好赖几乎鲜少人在意,而这回诗云难得来愈轩楼一趟,他却早早地又不知溜到何处赏乐去了。
夏砜槊知晓此事后,便赶紧趁她未离开前,命人将她叫到了他的住所里。
“原是我的过错,江湖各派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料我二弟这般莽撞。”夏砜槊无奈地放下书卷,从书桌旁走出。
“这平衡破了便破了罢,既已至此,便只剩一条路可行,这不过只是开始罢了。”诗云坐在前厅,眼光不禁落在了萧夫人的身上:“久闻夫人算得一手好账,我这便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公子可否应允?”
“嗯?云儿所为何事?”夏砜槊一愣,不由得将夫人打量了一遍,诧异地问道。
“我那账本,看得叫人看得脑袋生疼,所以...”诗云眼角不时落在萧夫人的身上,有些吞吐。
“所以你想叫我媳妇给你管账?”夏砜槊一愣,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你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忽然...”
“嘉柔姐姐可不从不替我看账,日日强压着我看呢。”诗云无奈地看着夏砜槊,毫无预兆地参了陆嘉柔一本。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夏砜槊见诗云犯难,笑着对萧夫人说道。
“管账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莫要怪我日后要晚些回来才好。”萧夫人听罢,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自然不会,若你答应,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吧,也叫你日常有些事打发打发时间。”夏砜槊笑着又将话拉回了原来的话题:“你没要父亲的虎牌,那这门派要怎么收拾?”
“不劳公子费神,你们愈轩楼的人留给你们自己使唤,料理几座城郡的能耐,我还是有的。”诗云淡淡地冲他笑了一下,竟满意地当着他的面,将夏砜槊的夫人领回了临水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