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犯人

隐形的犯人

01

烈日之下，吵闹的集市，讨价还价的阿姨，还有哭泣的婴儿声交杂在一块，孙协勇一步步穿过人群，手中装着几个面包的便利商店塑料袋不时在半空中摇晃着，步伐沉稳中透露出些许慌乱的孙协勇再次压低帽子，尽量不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孙协勇！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吆喝。

孙协勇回头看了一眼，便迅速往前跑起来，试图摆脱追捕他的人。

“让开！”孙协勇朝人群里围在一起聊天的三姑六婆大喊着，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塑料袋在与人碰撞的过程中脱离手掌，里面的面包散落一地。

孙协勇并没有力气去理会面包的下场，只管逃离现场，可刚才的碰撞明显降低了他的冲劲，警察没多久就追上了他，将他制服。

“走！”警察给孙协勇上了手铐，带着他走向警车，回到警察局。

孙协勇被压坐在椅子上，原本戴在头上的帽子早就掉落在集市里，谁也无暇去捡回来。

“根据目击证人姜琳的口供， 她在2018年10月2号晚上九点的时候下了地铁边玩手机便走回家，走没几步路她就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你，试图挽回感情的你和她吵了起来， 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去到姜琳的家，而死者罗简玉是被你们的吵架声吸引出门，想当和事佬，却被你气在头上一刀捅死，姜琳在推开你的时候也不小心被划伤了，然后承受不住罗简玉的重量，被压倒了，头部受到撞击，晕了过去，和罗简玉一起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你干了什么？”

孙协勇被警察的口述勾进回忆里，觉得有哪不对劲的他却始终找不出不妥的地方。

“然后我去探了罗简玉和姜琳的呼吸，她们一个死了一个活着，我本来想把姜琳也弄死，结果有人经过，大叫了一声，我怕被抓住，就逃走躲起来直到现在。”孙协勇回过神，极度平静地说出这些话，虽然当时他是冲动杀人，但如今冲不冲动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

警察看了孙协勇一眼，把口供转向他。“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吧，年纪轻轻的就犯这种错，说不定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过了。”

“我倒觉得牢里挺好的，反正我在外面一无所有，没存款没车没房没父母，连唯一的女朋友也抛弃了我。”孙协勇直接签了字，食指和拇指左右转着笔，眼神迷茫。

“呵，像你这样的人，全中国可不少，要是每个人都杀人的话，监牢还得矿建，小李，把人带进去等下一道程序。”警察冷笑了一声，对孙协勇的身世不以为然，转头吩咐一个人把他带劲拘留所。

02

姜琳对着电话的另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好的，谢谢警官的通知，这些天辛苦你们了，嗯，好，再见。”

姜琳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嘴角闪过一丝笑容。

姜琳到厨房开了一瓶廉价红酒，倒了一杯后，走到客厅，对着她和罗简玉的合照举杯。“好闺蜜，恭喜你啊，杀死你的凶手，我的前男友，被抓了，你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话毕，姜琳抿了一口红酒，剩下的红酒随着她放下的动作流淌回杯子底部。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一起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打拼，是外人眼中比亲姐妹还要亲的闺蜜，可是所有人，包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姜琳突然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清澈的声音仿佛可以进入照片里，说给罗简玉听。

罗简玉和姜琳是一样的年龄，在姜琳十二岁那年，妈妈把自己一直以来在助养的孤儿罗简玉介绍给了姜琳，从此罗简玉就经常出现在姜琳家，妈妈怕罗简玉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于是对她加倍的好，但这举动却在姜琳眼里变了味。

姜琳以为妈妈偏心，更爱长相精致甜美的罗简玉，她不想破坏自己好孩子的形象，便装模作样地和罗简玉亲近起来，没想到这一演戏，就演了十多年才能杀青啊。

“大学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你们系的学长，后来我发现你也喜欢他，我妈知道了，要我让着你，凭什么身世悲惨就应该得到怜悯！全世界都到让着你！这是为什么？！幸亏我在你告白之前，先让一个也喜欢学长的学妹灌醉学长，把生米煮成熟饭，我得不到的，你也不应该得到。”

“你问过我，孙协勇不是我的理想型，为什么我会和他在一起，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爱情是没有原因的，真是做作，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像你啊，他和你一样是个孤儿，我把他当成你来虐，发泄对你的怨恨，就连我妈临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让我照顾好你啊，好像我才不是亲生的那一个。”姜琳刚喝完一杯红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想象罗简玉就在一旁安静地听她说着这些年没说过的话。

姜琳轻笑，一直以来隐藏在眼里的恶意和嫌弃逐渐流露出来。或许是因为身世相同，平日里孙协勇给姜琳带礼物的时候，都会多带一份给罗简玉，也就是这个举动惹姜琳不满，她认为罗简玉不配和她拥有相同的待遇，以至于后来她把愤怒都发在孙协勇身上，跟他分手，势必让他痛苦不已。

03

其实孙协勇的偏激，她也有所预料，甚至在发现孙协勇暗中跟踪她时故意激怒对方，带回和罗简玉一起居住的房子，她知道听到动静的老好人罗简玉定会出来劝架。

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孙协勇身上带武器这件事。

当孙协勇拿出武器的那一刻，姜琳并不害怕，但还是演得起劲，躲在罗简玉身后颤抖着身体。

那一刀，罗简玉是有足够的时间避开的，是姜琳，在身后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刀尖，而且演戏得演全套，她故意在推开孙协勇的时候划伤自己，装作她也抗争过，接下来就是自导自演，装晕了。

殊不知胆大包天的孙协勇还想杀她，她暗中抓紧了罗简玉，若是一刀下来，她就把罗简玉拿来挡刀，自己逃跑，幸运的是，孙协勇没有得逞，路过的人赶紧报警。

罗简玉微弱地睁开眼睛，临死前听到姜琳说的最后一句话。

“既然我妈这么喜欢你，你就去陪她吧，省得她在阴曹地府还挂念着你。”

再来，罗简玉就彻底断了气，姜琳继续装晕，待她“醒来”，她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得知罗简玉的噩耗，还耗尽力气演出一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戏，让旁观者不禁感叹姐妹情深。

姜琳放下红酒杯，伸手抚摸包了纱布的伤口，无声地笑。

“孙协勇于2018年10月2号杀害了死者罗简玉，其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其终身监禁，退庭。”

姜琳在法庭上冷漠地看着孙协勇被带走，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句判得好，她笑了，站起身，遇到负责这案件的警官，她礼貌性地点了个头，低头离去。

孙协勇，是法律可以定罪的凶手，而姜琳，是法律上的无罪之人，人性上的戴罪之身，那谁才是有罪的人？谁才是凶手？可能法律永远都没办法给死去的罗简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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