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好像是这一周唯一没有下雨的 。
窗外,日色柔和下去,有习习的风,慵散浮游的云,衬着澄蓝的辽远,是否该出去走走呢。
唤上儿子去KLCC TAMAN,那里有他喜爱的一大片Playground和很多小伙伴。
当他投入到攀上跃下的乐趣里,我在长椅上坐下,膝头合着一本书。
四周是童声的被空气融合过的喧嚣,喧嚣得星杳又清晰,真切而浮荡,宁和且安逸。
黄昏缓漫的光线滤过枝叶间隙,斑驳在局部的境域,不易察觉地幽微变幻,游离,静美使得一切沉淀,松弛,牵引,飘渺起这尘世……
我,就只默看,看一张张脸上的笑容。孩子天真的,大人宠溺的。
笑容是最纯净的语言,回应给最纯净的心灵。
孩子们嬉闹追逐,稚气欢乐,就像是一阵急雨云,风吹着一般,刚才在这边,现在又在那一边了。
许久了,有个金头发的小孩儿早已走开,可他骑过的带弹簧基座的小木马还在那儿兀自晃动,很乖萌的、轻幅的原地“驰骋”着,似是在跟我逗趣儿,佯装远去,却一直也未曾缩减于我的视线。
柔风里,余韵悠长。
我在心底努力出一丝笑容,以感激它的善意。
小时候,我们俩在中山公园的儿童乐园里坐的旋转木马,也是这种黑白条纹的,你骑在上面,神气自若,起起伏伏,一圈圈转回来,挥挥手烂漫地笑。
总浮现出小时候的你,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脸儿、小手,穿着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聪颖又活泼,有礼貌,爱笑,特别地招人喜欢。
会背很多的唐诗,会念很多的儿歌,会给妈妈帮忙也添乱,会宽慰姥姥对小舅舅的思念……
你每天欢声雀跃地拖着你的小汽车,抱着你的冲锋枪,在黄岛路的老屋跑进跑出,跑来跑去……
就像眼前,playground 上的这些孩童稚子,一样的无忧无虑,一样的纯真无邪。
倏忽,落下几只鸟儿,在那儿,浅褐色间了白的羽,有长的尾和骄傲的颈项。踏着律动跳嬉,鸣跃,进出光影,一下一顿地啄,闪闪映映,茸华伶透。时光仿佛在此刻变换了节拍,栩栩迸绽轻灵的音符。
方且凝神欲细看,它们“呼”地就振翅飞了。瞬息从眼前的画面中隐遁,无迹可寻。
似某些情节隐遁进光阴里,像某些情感隐遁于生命里。
后来,我每天带着你一起上学,一人背一个军绿的小书包,那时的书包都很轻;拎着两个饭盒,饭盒也不重。我们牵着手走在童年那些流动着的清晨和傍晚……
儿子跑过来了,远远地,张望着搜寻我是不是还在这长椅上,目光一落定,他调头又跑回去了。我才启了唇,未及发声。
飘过一阵风,看树枝摇曳,风穿叶隙而过,吹近了远处人工瀑布“哗哗”的声响,似捎带过来些许湿润与清凉在触觉上,有水的味道丝丝渺渺……
伤逝那年夏天,你每天都去游泳,很是沉迷,再见时,俨然长高了一大截,似大人的模样了。父母看你的眼神不再像对一个孩子,而是流露出特别的欣慰与骄傲以及妥帖的依靠。
时间流畅地潜行。再后来,妈妈老反复叨念一件事,说有同事告诉她说:“你儿子有女朋友了,看到他在街上和一个留长发的女孩一起边走边有说有笑……”,还详细描述了她的样子。妈妈听了,忍不住笑着炫耀:“那是他姐姐,从姥姥家回来,两个人一起出去买东西呢……”
曾经,两个长大成人的孩子让妈妈的心里充溢着多少甜蜜的幸福。
可你……刚长大才几天啊?
为什么就这么急着抛下所有去探求一段新的旅程?为什么??
我曾长时间地注视着,在输液袋连接导管处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滑流的液体,它像玻璃窗上击着的雨,像泪无声坠蓄心底,是无助无形的哀痛……
那个当下,我迷惘,它昭示着的是生命的点滴补给还是生命的点滴流逝……
一种均匀而不留情的迅速,逼迫着人承受。
还有太多的情节,细节,经历,片刻,神情,语言,色彩,光影…… 我无力触碰,不是不想,是不敢。
不知要过多久才可以?或许永远都不可以?
暮色骤临。
就像那个“骤然的终止”。我一直恍惚着的不真实感又浓重了……
幽幽低低~~
穆斯林晚祈祷的诵经声从空中响起,舒缓地逡迴萦绕,悠荡,包覆,恍若传自天国的吟唱,布赐安宁,抚慰心绪。
已入夜,该回了。
低头看手机,触亮了屏幕,无意识地又点开了你的页面,手指碰到一条语音:
——“姐,方便的话,明早过来的时候给我捎一份‘半岛都市报’吧……”
泪水汹涌而出,心锥刺地痛!
痛,再次,猝不及防。
今生我要怎样安放我的心疼、不舍和追忆?
再去哪里寻你?——家乡?家里?你听的歌里?你开的车里?你的照片里?你的语音里?老街老院里?还是梦里???……
遍寻不见……
马上就是元旦了,我去哪里跟你说:“新年快乐”?告诉我!告诉我!!
回来吧!你是父母的儿子,你是孩子们的舅舅,你是家中每个人深深珍视的无可替代的唯一。
回来吧,好吗?我多么想再看看你!
——“在我们走向永生的过程中,仁慈的上帝降于我们许多忧伤和痛苦。我们必须学会忍受它,我忍受的和你一样多……”
诵经声幽幽低低~~
你真的去了,去远了。
可知晓,家人的世界从此如这周遭——
暗沉虚浮,路浅灯深。
——于“七七”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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