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迟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躺下去时打了一个很响的嗝，但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羞怯地四下张望，而是从容地躺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在意他。 路迟迟记起那晚醉酒第二天醒来时，欧阳行云已经起来了。在桌子前收拾头发，路迟迟向欧阳行云打招呼，但欧阳行云并没有理睬，仍然以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看着镜子。路迟迟以为自己和欧阳行云的关系已经恢复到了以前，或者说是更深了一层，便跳下床试图触摸欧阳行云，却被欧阳行云一脚踹在了地上。而看到欧阳行云根本不屑一顾地摔门出去了时，才明白自己和欧阳行云根本不可能回到从前。便爬回床上，却并没有睡去，是因为他想起了他唯一的忠实朋友——狗。
路迟迟记起那晚他和狗兄弟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想起一年前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和柳零相爱了。而眼前的景色根本没有变化，像破镜一样的湖面，干枯的鬼魅树影，疲倦朦胧的月光。路迟迟低头回想自己和柳零的那些美好画面，便忍不住掉下了几颗眼泪。却看见狗在舔自己的裤腿，抬头看见狗兄弟那双同情关切的眼睛和眼角挂着的几颗泪珠，明白只有狗才是懂自己的。而这个判断在几天之后便得到了验证。
那天路迟迟在校园游荡时，并没有看见他的狗兄弟。他发现他的狗兄弟，是因为听到了狗兄弟的喊叫或呻吟。但他并没有靠近，而是躲在了一棵树后面，是因为那条狗正对着柳零和陌生男子说话。路迟迟看见狗靠近柳零时，便被那男生一脚踹开了，但狗并没有放弃，它再一次爬起来跑向柳零，又被那男生踹开了，反复几次，狗便瘫在了地上。路迟迟看见狗最后一次跑向柳零时，那男生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是因为狗被踢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接着像皮球一样颠了几下才平稳落地。但狗很快爬了起来，却并没有跑过去，而是站在那儿朝柳零喊。路迟迟分明听见狗在喊：路迟迟是爱你的，你快去找他啊！路迟迟明白狗一定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并想着为他做点什么。但它是多自不量力啊！它太傻了！而柳零并没有理睬，在陌生男生的牵引下走了。路迟迟看着他那条瘫坐在地上、头埋在胸前的狗，再一看柳零走时决绝的身影，便看穿柳零本身就是一个绝情狠心的女人。
当路迟迟跑过去抱起狗兄弟时，狗兄弟流下了几股惭愧的眼泪。也就是在那时，路迟迟决定以后要和狗兄弟形影不离。当他抱着受伤的狗兄弟推开宿舍门、并爬到床上、枕在一个被窝里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于是抚摸着狗兄弟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干枯的毛发很快就睡着了。
欧阳行云和韩东城表现出了极大的抗议，是因为狗兄弟长期流浪养成了随地大小便的习惯，更是把屎拉在了韩东城的脸盆里。气愤的韩东城一把把狗从路迟迟怀里夺去丢在了楼道里，并使劲摔上了门。路迟迟明白狗兄弟不可能和自己形影不离，就安慰自己距离会产生美，而正是这一安慰，却最终导致了狗的死亡。
路迟迟并没有在床上待多长时间，或者说他这一段时间并没有完全待在床上。而现在，他再次出现在校园的各条街道上，身后总是跟着一条趾高气昂的狗。
因为有条狗跟着，也不知是人壮狗胆，还是狗壮人胆，路迟迟开始穿梭于各种场合。有时在报告会半途离席，有时在领导办公室前突然推门而入。因此他背上了不知多少处分，但他却不以为然，依然像流浪汉一样游荡在各种不合时宜的场合。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学校是一块浮躁之地。起初，他这样认为是因为经常听到男学生和女老师、女学生和男老师的各种市井传言。更是有人说诺诚大学的男生有当鸭的，女生有当妓的时，路迟迟第一次惊得目瞪口呆，是因为这简直难以置信。而当那一天他像幽灵一样推开胖领导的门时，便相信了一切的传言。
当门被推开时，他清晰地看见有个女生骑在胖领导的胯间，领导坐在皮革包裹的绵椅上像蛮牛一样将烫得发红的头颅一次次伸进女生那白皙釉质的小山苞间。路迟迟看见女生暗红汹涌的小山苞在胖老头野蛮地开垦下地震般震颤着。胖老头松弛如皮袋的肚子如灌了水一般随着一次次的跌宕起伏不停涌动着。而再看那女生时，一张扭曲的面孔因汗水的冲刷掉下一颗颗浑浊的脂汗。相互呻吟着扭动着疲重的身体一次次爬上愉乐的巅峰。路迟迟并没有声张，而是赶快拉上了推得不算太大的门，是因为他觉得打断别人这样的趣事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他的狗兄弟始终一言不发，但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看见狗兄弟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他走时，狗还是追了上来，也就是在那天以后，他发现狗兄弟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神采。
路迟迟记起那天他回宿舍时走得很缓慢，是因为他感到裆间有一个坚硬的物体撬着他的双腿，而在相互的摩擦间，路迟迟总能感觉到身子的痉挛。而回头看狗兄弟时，它全然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走一步歇三步。路迟迟记起他和狗兄弟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总能遇见别人诧异的目光，人们走远都会骂一句傻逼。但人们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正常，其实也是傻逼。
此刻，路迟迟想起这段类似都市狗血剧的画面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有一种打爆胖领导头颅的冲动。实际上，胖领导活得很好。又想起《大鱼海棠》中那个大嘴一只眼的怪物的话：“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时，就突然释怀了。端起酒杯，忍不住苦笑一声，便饮尽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