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菩拉
房间里温暖如春,春兰空调静静吐着暖气泡。窗外冰冷的空气,一撞上窗玻璃,就凝结成片片白色窗花。
刺耳的诺基亚铃声,像一阵惊雷,炸响在房间里,惊醒了熟睡的人。一只手从被窝伸出来,慵懒地摸索着抓住手机,按下接听键。林垦仍闭着眼睛,含糊地对着听筒“喂”了一声。他知道在这个时间给他来电话的,不会有别人。
“林垦,”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还没起来?”
“这就起了。”林垦边说着,边慢慢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手指往后抚了抚蓬乱的头发。
“嗯,乖!”那个声音带着几许柔情和宠溺,像哄一个听话顺从的小孩。
“我说过好几次了,早上不用打电话叫我,我定好闹钟的。”林垦嘟囔着,有些不满。
“闹钟要是能叫醒你,我还用得着多此一举?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那边音量略高了些。
林垦拿起边桌上的闹钟,果真离第一次鸣叫已过去了一刻钟。他无奈地关掉闹钟。
“今晚小木上晚自习,你到时有空吗?”那个声音低声问道。
“晚上我有约了。”
“约了谁?”
“客户呢。”
“那好吧,不要喝太多酒。从过年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面呢,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林垦踌躇了片刻,说:“秀晶,我……”
“什么事?”
“……算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行吧,快点起了啊,不然上班得迟到了。你得有个部门小领导的样子,不然下面那些员工怎么看你。”
“知道了。”林垦皱了皱眉,迅速换好衣服,去了卫生间。越来越像我妈了!嘴上没说,心里却免不了埋怨起来。
在洗漱的时候,林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面容清秀,扎着马尾的年轻脸庞。
今晚跟那个叫杨熠光的女孩约好了晚饭,她不会放自己鸽子吧。林垦对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孩,不太有把握。这丫头说话从不按常理出牌,指不定能做出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来。
这时候,穿着臃肿羽绒服,步行去公司途中的杨熠光,突然打了个大喷嚏,鼻涕也跟着淌了下来。
“准有什么人在骂我吧。”她思忖着。抬头看了看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虽然年后才刚上班,手上积压的工作却不少,邮箱快爆掉了,几乎都是春节放假期间,国外客户的邮件。国内放假,国外是不放的。过年轻松潇洒了几天的后果,就是要把积压了近十天的工作,在一两天内一起完成掉。虽然外贸公司准时上班了,国内的工厂大多还在假期中。就连广原的同事,也还没到齐。也正因此,杨熠光可以专心处理客户方面的事。
杨熠光上午看邮件,并回复客户,下午也差不多如此。一天过得飞快,她感觉还没做多少事情,就到下班时间了。她的心情也变得莫名地雀跃,赶紧关上电脑,赶着高峰期的地铁,去林垦指定的地点。
年后下班高峰期的地铁里,算不上拥挤,竟然还找到了一个空座位。杨熠光想这大概是因为还有很多人没回来上班吧。几天以后,地铁里的情形肯定会大不同了,该怎么拥挤还得怎么拥挤。地铁上还不时能看到拖着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正陆续赶回这个城市的人们。他们面容疲倦,昏昏欲睡,仿佛一路上的时差还没倒过来。
晚上林垦请客的那顿海鲜大餐,杨熠光吃得特别欢乐。虽然是林垦请客,他自己吃得并不多。他大多数时候都微笑看着杨熠光大吃大喝,自己只吃点蔬菜。杨熠光问:“你怎么不吃?看你那么瘦,得多吃点。”说完,夹起一个大虾到他碗里。
“我海鲜过敏。”林垦抿了口饮料,笑着说。
杨熠光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什么?你不能吃海鲜,那还请我吃?还点了这么多,不是傻吗!”
“我听你说喜欢吃海鲜,就特别想请你吃。”
“天那这么多,简直是考验我的胃容量,这都快有三个人的份量了。
“你帮忙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那我尽力吧……”
刚开始,杨熠光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释然了。既然人家点了那么多菜又没口福吃,不吃掉就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与其帮人家心疼钱,不如自己牺牲一下多吃点,就当帮人帮到底吧。自己嘛,顶多损失点,多长些肉。
本着这种“我不吃,还有谁能吃”的牺牲精神,杨熠光啃完了最后一根蟹钳。
林垦关切地问道:“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杨熠光打着饱嗝,指着自己塞得鼓鼓的肚子说:“够了够了,再吃就要溢出来了!”
“看你吃得那么开心,我也很开心。”林垦的确笑得很开心。
“竟还有你这样,有看人吃东西的嗜好,真是个外星人!我尽力了,不用谢我!”
见林垦含着笑望着自己,杨熠光稍微收敛了点,正色道:“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你让我有了一次进城的机会。”
“你是指我把地点选得太远了吗?是我考虑不周到,下次选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吧。”
“还有下次?”
“嗯!”
“说吧,为什么请我吃饭?”
“朋友之间吃顿饭,需要理由吗?”
“嗯……好像不需要。不过咱们貌似还算不上朋友吧。”
“之前不算,现在不就算了?”
“是是是!吃了别人的嘴软,今天你说什么都正确!”
“其实我……”
“什么?”
林垦有电话进来,手机在桌子上有节奏地震动着。他瞄了眼手机,站起来对杨熠光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快步走到餐厅门外。
杨熠光隔着餐厅的玻璃门,能看到林垦棱角分明的侧脸。她托着腮,默默注视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跟他相处也让人很安心,尤其是那笑容,就像春风拂面。虽然这顿饭吃下来,她都假装没看见他冲自己笑,但心里却不断泛起阵阵涟漪。真是帅得没话说。
林垦重新推开餐厅门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虽然那点阴霾随后就消失殆尽,但还是被杨熠光看到了。她忽然觉得刚才对林垦的印象,在这一刻似乎被颠覆了。这个温和的男人,好像还带有那么一丝既神秘又有点危险的气质。也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想。
“小阳光,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得马上走,不能送你回去了。”林垦走到桌前坐下来,一脸歉意看着杨熠光。
“没事儿,我有腿,也认得路。”杨熠光松了口气,她原本就没打算让人家送的。白吃了人家的还让人送,这实在说不过去。
“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平安到达了,好吗?”林垦认真地看着她。
杨熠光望着他真诚的眼神,心跳骤停了一秒,慌忙故作镇静地说:“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吧。”
林垦结了账,把杨熠光送到门外,挥手告别。
两人往不同方向离开。过了转角,等再看不到杨熠光的时候,林垦按下重拨键,问道:“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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