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文化中的特罗威尔

阿尔比十字军对法国南方的摧毁让北方特罗威尔诗歌替代了特罗巴多艺术在世俗歌曲上的地位。在北方特有的社会条件下，特罗威尔艺术走上了有别于前辈的创新之路。虽然许多早期特罗威尔出身贫寒，但也有很多属于贵族，这种艺术从一开始即是为贵族服务，并在贵族保护之下发展起来的。从十三世纪早期开始，随着城市的发展与繁荣，在市民或中产阶层涌现出一批新的创作者和欣赏者，在重要性上与贵族特罗威尔不遑多让。

十三世纪下半叶大多数特罗威尔来自市民阶层，特别是集中于法国北部的阿拉斯及其周边地区。阿拉斯在1180年获得法王的经商特许权，这让它在欧洲成为重要的贸易和金融中心。市民文化的蓬勃发展，也让阿拉斯成为全欧洲最大的城市文学中心。特罗威尔的活动舞台逐渐从贵族宫廷转移到市民或“中产阶级”圈子。

特罗威尔们在阿拉斯组织了一个称为“普伊”的文学和音乐的行会或兄弟会。“puy”一词在古法语中是“高地”之意，很可能来自拉丁语“podium”（讲台），这里是指一个可以发布或评判竞赛作品的升高的平台。阿拉斯的普伊在当时叫做“圣母普伊”（Puy Notre-Dame），因为圣母玛利亚是这个行会的主保圣人。阿拉斯的普伊的成员大多数出身于贵族和大商人，也有少数普通出身但极具才华的特罗威尔，例如在教仪剧一章中已经出现过的亚当·德拉阿莱。普伊每年会选举出一名“王子”，他负责主持诗歌创作和朗诵比赛，由评审团决定出冠军歌曲。在阿拉斯周边的亚眠、滨海布洛涅、卡昂、埃夫勒和鲁昂，也建立了这类普伊，后来甚至在巴黎和伦敦也成立了类似的行会。

在阿拉斯，还有一个和普伊联系紧密的戎格勒和市民“兄弟会”。阿拉斯的普伊留下的资料不如兄弟会多，从兄弟会成员的亡者名录中，可以得知许多特罗威尔的名字，知名者包括：纪尧姆·勒维尼耶、阿拉斯的“反驳者”安德里厄、让·埃拉尔、阿拉斯的小僧侣、昂吉库尔的佩兰、阿拉斯的让·勒屈维利耶、让·布勒泰尔、贝内维尔的吉勒贝尔和亚当·德拉阿莱。在他们的诗歌中，可以获取一些普伊诗歌比赛的细节。例如，让·布勒泰尔在其作品中提到过普伊，别处记录还提到过他当过“王子”；参加普伊节日的身份最高者是蒂博四世。普伊比赛最受欢迎的诗歌体裁当属分派竞赛歌，这种体裁和普伊的特罗威尔有特别的联系。女性也可以参加普伊，充当竞赛者、听众和评委。一些普伊一直保留到法国大革命时期。

阿拉斯的“反驳者”安德里厄是一名骑士和吟游诗人，曾起誓要参加蒂博四世领导的十字军。他是阿拉斯普伊的成员，和纪尧姆·勒维尼耶一起创作过一首分派竞赛歌。安德里厄的20首作品有14首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其中除了情歌外，还有一首田园歌、一首行吟曲和一首分派竞赛歌。他缺乏技术想象力，除了行吟曲，所有诗节都是等韵律的，大多数为十音节型。19首作品以通常的abab押韵样式开头。他的旋律都属于巴歌体，但显示出众多结构变化。

阿拉斯的小僧侣也和纪尧姆·勒维尼耶一起谱写过一首分派竞赛歌。他的诗歌题献给许多贵族，《紫罗兰传奇》中引用过他的两首诗。小僧侣的创作体裁和形式多种多样，除了常见的情歌、分派竞赛歌和田园歌，还包括两首基于更早的范例和自己旋律的宗教诗。

阿拉斯的让·勒屈维利耶也是阿拉斯特罗威尔圈子中的重要人物，还被称为“陛下”，是九首分派竞赛歌的应答者和其它六首的仲裁者。屈维利耶的情歌喜欢使用七音节诗行，也经常夹杂着五音节或其它诗行，几乎所有尚松都是巴歌体。不同寻常的是，他偏好副调式，有一半旋律的终音不是最重要的调性中心。

让·布勒泰尔来自重要的宗教和特权家族。他最主要的贡献是分派竞赛歌，共参与了89首此类作品，近一半保存完整。这些歌曲通常没有题记，但参与者的名字在歌词中展现出来。不少特罗威尔的诗歌是题献给他的。在声望最高的时期，布勒泰尔曾被指定为普伊的“王子”。他的大部分诗歌是非等韵律的，有五首包括三种诗行长度，大多数非等韵律诗歌由七音节和十音节的诗行组成。他的大部分诗歌开头为abab押韵形式，但有19首是abba型。他强烈偏好连续使用一组或多组成对韵脚。歌曲旋律大多数为巴歌体，少数是非重复型。所有情歌和四分之三强的分派竞赛歌属于正调式。这些旋律中通常有很强的调性中心的感觉。

在让·布勒泰尔的16首分派竞赛歌中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名字，这就是我们已经在中世纪世俗戏剧部分中讨论过的亚当·德拉阿莱。除了在中世纪戏剧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罗宾和玛丽昂的戏剧》和《叶棚剧》外，亚当还创作了许多单声部奥依语歌曲，以及一些多声部经文歌。他的54首单声部作品中有18首是分派竞赛歌，他在其中13首中是应答者。通常分派竞赛歌的旋律被认为是演唱第一诗节的提问者谱曲的，因此真正为亚当所作的这类体裁歌曲很少。然而，早年和布勒泰尔的接触也许对亚当的旋律风格产生了重要影响。相对而言，布勒泰尔的旋律冗长，组织松散，而亚当的则形式清晰，旋律老练。

亚当·德拉阿莱

亚当实际上是第一位法语作品占绝大比例的作曲家。他留下了36首单声部情歌，分布在许多尚松集中。亚当的情歌在主题上属于传统的典雅爱情，特别喜欢使用矛盾修饰法（oxymoron），例如《行行好，爱情》（Merchi, Amours）的“甜蜜的痛苦”（douche dolour），《我清楚地看到》（Or voy jou bien qu'il souvient）的“快乐的悲伤”（mal joli）。在音乐上，这些情歌大多接近于旧传统，其特征是在前两个乐句中的旋律下降和上升运动的结合，这也是法语单声部歌曲最古老和最核心的传统。亚当的风格倾向于展示大调调性、清楚的终止式安排和曲式的复杂老练。

在多声部作品上，亚当创作了16首回旋歌，其中14首实际上接近于后来的固定形式。作为十四世纪多声部音乐的早期指引方向，这些回旋歌既引人入胜，也极具重要性。它们是音符对音符的复调风格，主旋律一般在中间声部，有时在最低声部。在经文歌体裁上，有五首确定是亚当的真作，这些经文歌比较保守，包括来自亚当其它作品的叠句；另有六首由于引用了真作中的材料被现代学者归属于他的名下，风格上略晚于真作。

亚当在戏剧领域中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这里不再赘述。总体来说，亚当在音乐史上占据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尽管有些自相矛盾。他的音乐作品最大一部分是单声部尚松，这让他贴上了“过去的作曲家”的标签，是一种即逝传统的主要代表。但他也是一小群同时谱写单声部尚松和经文歌的十三世纪作曲家中的一员。他的回旋歌相对保守，但经文歌的世俗歌词和旋律的多声部创作理念又指引了未来方向，而他的戏剧作品不但是进步的，而且超前了他的时代。因此，亚当·德拉阿莱既是十三世纪最全面和最多产的世俗音乐集大成者，也是预示未来音乐的先锋派。

唱片推荐

标题：阿拉斯之歌

演奏：New Orleans Musica da Camera，Milton Scheuermann，Thaïs St. Julien（指导）

厂牌：Centaur，CRC 2583

唱片简介

位于法国北部的阿拉斯是中世纪盛期欧洲重要的贸易和金融城市，也是市民文学和音乐中心。在十三世纪下半叶，阿拉斯聚集了许多著名的特罗威尔，他们成立了一个称为“普伊”的诗人和音乐家行会，每年选举一名“王子”来主持诗歌比赛，评选出冠军歌曲。普伊最受欢迎的歌曲体裁是分派竞赛歌，由两名特罗威尔交替为某一问题的不同解答辩护，最后由仲裁人评判。其它歌曲体裁还有通常的情歌、田园歌、回旋歌等。本专辑收录了阿拉斯圈子一些特罗威尔的作品，例如著名分派竞赛歌大师让·布勒泰尔、阿拉斯的小僧侣、“反驳者”安德里厄和十三世纪最具创意和最多产的亚当·德拉阿莱等。新奥尔良室内乐团是美国老牌中世纪和文艺复兴音乐表演团体，使用历史考证表演方式并自制复原古乐器，经常在音乐会、录音和广播中普及和推广古代音乐。

标题：亚当•德拉阿莱：来自一颗爱恋的心

演奏：Les Jardins de Courtoisie，Anne Delafosse-Quentin（演唱）

厂牌：Zig-Zag Territoires，ZZT 070401

唱片简介

十三世纪下半叶的法国特罗威尔阿拉斯乐派代表了与宫廷文化相匹敌的市民阶层文化和艺术，而其中最杰出的诗人和音乐家是亚当•德拉阿莱。他不但在本地语戏剧方面独树一帜而超越时代，也在古法语歌曲领域最具创意和最为多产，在音乐和文学史上占据了一个独特位置，既是世俗音乐的集大成者，也是预示未来的实验先锋派。本专辑收录了亚当的一些单声部歌曲。这些歌曲在主题上属于特罗威尔传统的典雅爱情，很多使用了矛盾修饰法，例如“甜蜜的痛苦”。“礼节花园”乐团使用原始乐谱和折衷的法语方言发音，强调散文体重音和文字意涵对节奏的解释，寻找最适合每首作品特质的音色和器乐技术，汲取多种东、西方演绎风格的精髓，为仍存在争议的特罗威尔歌曲表演惯例提供了最佳方案。在短小的回旋歌中，该团还采用了一种无伴奏齐唱的演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