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盯着梵仔点的一大堆食物发呆。
“快吃呀,别浪费啦。”
梵仔很是热情地劝安白进食。安白一想到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女孩,心里就直泛酸。
“最近胃不好,你多吃点。”
安白浅淡地笑着,忽然话锋一转,
“你和她是怎么在一起的?”
问出这话的安白紧张兮兮,梵仔露出一种看似不屑却真切的快乐,是陷入回忆的快乐。
“嘿嘿,不就是她生日那天咯,请了全班人去,我也去了。然后……”
“然后?”
“然后我就亲了她。”
他像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
“不知道怎么,就在一起了。”
“主要我嫌麻烦,”
他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放弃她,再重新寻找,找不到的吧。”
“怎么会找不到,只要你有心,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安白显得有点激动。她觉得很生气,他好像感觉不到他面前的她,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女孩。她自以为她走进了他,原来只是在边缘徘徊。
梵仔冲她笑笑,眼睛不安分地飘来飘去,忽然向下盯住了她的腿。安白今天特意穿了条很显身材的格子短裙,曲线毕露无疑。
安白有些得意,也有些沮丧。得意的是,自己还是有吸引住他的地方;沮丧的是,难道除了女性对男性最天然的一点性吸引,他对她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她不甘心,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如果没有她,你会考虑我吗?”她盯住了他,眼里流露出太多期待了。
“……谈恋爱这种事情……”梵仔皱了皱眉,
“如果没有她,我应该不会谈恋爱,女人太麻烦了,真的。”
安白难以掩映住眼底的深深失望。
气氛顿时十分尴尬,梵仔不再看她的眼睛,低下头开始玩手机。他也只是无聊地刷着群消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安白。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敢去承认,他也不能。想想自己和女朋友走了多久才走到今天,虽然……虽然那么多人追求女朋友,但女朋友毕竟还是自己的。
“你吃好了吗?”
良久,梵仔终于是生硬地问道。
“嗯。”
安白忍住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冲他笑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笑有多难看。
“那我送你回去。”
“好。”
两人出了餐厅,一路无话。又一次走到黄叶落地的那盏路灯下,安白和梵仔终于双双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黄叶飘然而落,上一秒的浪漫场景这一刻却充满了感伤。
“要回去吗?这么晚了。”
两人一顿饭又吃了好几个小时。她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
“你回去吧。”
梵仔忍不住笑道,
“刚刚几个哥们约我去玩,这会还催着呢。”
他向她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飞速闪烁着好几条信息,安白想,会不会有一条来自于她女朋友。
“不要送我回去吗?”
安白略带娇嗔地撒娇道。她平时从未这样过。原来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自己是会有变化的。
“他们催着呢,我就在这打车了。”
梵仔脸上略带抱歉。
“要不,你带我一起去玩了?”
安白突发奇想,梵仔什么话都跟她说,当不了恋人,从朋友做起总是可以的。
“哎呀,你去干嘛呢?”
梵仔坏笑道,
“是女人进不了的俱乐部。”
安白好奇地盯着他,也没能想出,能让女人进不了的俱乐部是什么样的俱乐部。她也不会知道,她以后会慢慢知道。这不在安白目前的阅历范围内。梵仔身上那种充满危险的神秘正在致命地吸引她,可她却无可奈何地要放弃了。
她眼看着梵仔走掉,她也真切感受到了,梵仔走之前,抚掉她头上落叶的动作,是那样轻柔,他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落在她肩上。
她不是那种非要执迷于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人,她懂得及时止损。她回到宿舍和舍友们这样说着,眼睛红肿,第二天起来,活像个兔子。
她曾以为他们是一类人,当梵仔跟她说起,他在某餐厅打工时,她欣喜若狂,因为她也曾在那打工过,只是两人有时间差罢了,因这时间差,她又与他失之交臂;她曾以为她看穿了他玩世不恭的面具下那脆弱易碎的心,殊不知他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说他的心早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无数次想告诉他,她很感谢他,因为她再没在谁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么美丽的星星,那种明亮璀璨清澈的眼神,是由爱催生的啊,可惜,那份爱,不来自于她和他;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她又无从说起。
他们之间的交集本不该,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乐罢了。她也曾假想过,他接近她只是为了进社团,混个好学分。多纯粹的目的,但她总不愿相信,她以为这之中,总还是掺杂着些许爱意的,只是他从未表达,也不能表达,她分明感受得到。
他真的从她视线里慢慢淡出了。多年后,安白开始回忆起那段的时候,竟想不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好像从未有过最后一次。
梵仔是属于那种很心血来潮的人,他和谁都保持着浅淡且冷漠的爱意。他不想联系谁的时候,谁都没法联系到他;可他一旦想联系谁了,他就会穷追猛上还不会让人感觉到被打扰,那种绅士的礼遇和恰到好处的热情偏偏是安白难以抗拒的,即使安白无数次从心里将他割舍。
“安白,来给我捧场呗。”梵仔的消息。
“?”
“嗨,毒乐队要在学校开演唱会了你知道的吧?”
安白知道毒乐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毒乐队是梵仔和他那一群好友自己组建的乐队,在退出了她的那个社团之后,梵仔凭借着他的天赋,玩起了乐队。毒是学校唯一的一个乐队,在新年晚会上和其他一些社团活动上都受过邀请,很出名,梵仔是其中的吉他手兼主唱。在那之后,梵仔凭借他独特的沙哑嗓音和出众的外表,竟成为了校园女生争相议论的对象,她们谈论他的迷人,谈论他传闻中神秘的女朋友,甚至谈论他常常旷课的种种劣迹,竟当做酷的表现。
现在毒预备在学校开一场演唱会,安白以为,毒要因此更加红火,甚至走出校园了,这样的话,那个作为发光体的梵仔只会离她越来越远吧。但安白没有想到,那是毒的最后一场演出。
“非常感谢毒的各位粉丝今天能够莅临现场。”梵仔只是在舞台上那样站着,台下那群女生就已经开始尖叫了,安白被淹没在人海里,那么不起眼。
“也很感谢喜欢毒的朋友对毒长期以来的支持。”梵仔顿了顿,台下的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预感到将有大事要发生。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毒要解散了,这是我们带给大家的最后一场演出……”梵仔说话的声音越发低沉,台下甚至有女生因此晕了过去。安白以为她们过于夸张,心里却也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
“今天有一首原创歌曲要带给大家,”梵仔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可能因为是最后一场演出了,难免有点紧张。他终于意识到,他的青春飞驰而过,一点余地都不留。他也终于想给她留点什么。
“梧桐灯 不了解
黄树叶一些些
我对你也只有一些些吗”
你从来不问
又或你问的太多
我难免歉疚……”
那低哑的嗓音娓娓道来,故事好似也如此缓缓更迭,安白无声地在人群里抽噎,梵仔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单薄的她,心猛地揪疼了。
“我故事里的那个她,
以后有人会陪你回家
我也终有所归啊
十一十一,你听得懂我未完的话吗
十一十一,我多想牵起你的手……”
安白再也忍不住了,逃离人群,她只想尽快逃离人群。她受不了这样深情的梵仔,她认为他的深情都是给那个女孩的,这样只会更加提醒她,她是多么无能且卑微。
那天晚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在qq上给他发了条消息。
“很好听噢。”
他发来一个愉悦的表情。
几分钟后,忽然出现几个字。
“你是?”
“呃?你是梵仔女朋友吧?”安白立刻反应过来了,她听梵仔说过,他女朋友知道他的密码,有时会登她的号。她要先发制人。
“是呀是呀。请问你找他有事吗?”女生发了一连串颜文字,态度友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捍卫语气。
“噢,我是他朋友,想跟他讨论讨论新歌的事。”安白忽然不想以什么身份出现,她和梵仔也确实没有越轨行为,对于他的这个女朋友,她也只是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跟我说起过呢。”女孩身上有种可爱的气质,仿佛天真无害。
安白想,能被梵仔宠爱的女孩,必是被他保护得很好吧。
“是吗。”安白没好气地想,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越想越难过,原来他也有很多话,要同她讲的。他们之间,感情也没她想象的差。她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恼。
“你微信上跟他聊吧,qq我在用呢。”女孩好心地提醒她,很大方的态度。好像不介意,实际却是一副你要你就拿去,你能拿去算你本事的态度。
安白觉得她的打扰显得很多余。也没再给梵仔发微信消息。
那女孩很聪明,她不愿和太聪明的女孩打交道。
有一天,一个朋友说要找梵仔要签名,听说他们认识,缠着她好多天了,她没办法,再给梵仔发了条消息。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梵仔删除了。
那天安白一身白色长裙,洁净且淡雅。怀里抱着一打考研资料,看着手机屏幕那个红色感叹号出神。她知道他们终要散,只是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她宁愿是陌生地在台下,安静地当他的一个观众,至少还有能为他悲喜的资格。
她也只是出神了几分钟,就匆匆往考研教室走去。
她再也耽搁不起了,也不要再与梵仔有什么交集。
她不愿不想,她以为这样就能够忘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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