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月刊】时光深处我还在你身边 | 第三期

【校园小说月刊】时光深处我还在你身边 | 第三期

                                1

我和郁暮佑是青梅竹马，穿过同一双袜子，吃过同一棵棒棒糖，甚至还睡过同一张床，当然……这是在我们两岁以前的事。

“左沐，你说我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他问这话的时候是在初中一年级，他那时候还没有长个，整个一个矮冬瓜，常年包了第一排的位置，谁也不忍心抢他的地盘。我坐在他后面看着他那张天真空白的脸，哗啦啦翻开草稿纸，大笔一挥写道:“你会成为一个白痴。”然后把稿纸立起来放在他饱含期待的眼前。

他用力地掰开草稿纸，露出一对大眼睛，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后会成为可以保护左沐的人。”

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屑地说道“郁暮佑，你别到时候还哭着鼻子让我帮你找人干群架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生气地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没再搭理我。

郁暮佑在那时候真的是个麻烦鬼，明明只比我小两个月，却觉得我比较像男孩子，他比较像女孩子，整天黏着我走到哪跟到哪。直到乔安转学来的那一年，我和郁暮佑的性别特征才正常起来。

初三的到来，是在一个微风和煦的夏日。乔安背着一个斜挎单肩包斯斯文文地站在讲台上，吐着一口没有方言的普通话做着自我介绍，他说:“大家好，我是乔安，谐音可以理解为‘桥岸’，小桥的桥，岸边的岸，有桥岸的地方就有船只可以远航。”

望向他的无数个瞬间后，没来由的我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子，喜欢上了桥岸和船只。

放学的时候我兴高采烈地蹦哒在胡同里，我同郁暮佑说:“暮佑，暮佑，我喜欢桥岸还有船只，以后我会乘着船只去往美丽的远方，对吧？”

郁暮佑生气地撅起嘴，不屑一顾地说:“你只会在大风大浪里翻船。”

我一个没控制住生气地扯着他的耳朵，“郁暮佑，这样的话不许你再说第二遍，”并郑重其事的嘱咐道“听见了吗？”这时的他已经高了我半个头，我只有踮脚才能扯着他。

他不耐烦地回我，“听见啦，听见啦！”

                                    2

自从乔安出现后，一向男孩子性格大大咧咧的我开始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性格转变，我开始说话压低嗓门，走路克制自己的甩脚甩手，就连对郁暮佑也不再动不动就是踢一脚扯一下。

郁暮佑对我的改变感到大为吃惊，奇怪的是郁暮佑也变了。下雨天他不再跟着我屁股后面可怜兮兮的祈求伞躲，他买了一把大伞，“砰……”的一声打开很自然的就举在了我的头顶；他不再整天央求我去给他接热水买糖作为回礼，转过身晃了我的水瓶没水，他二话不说像检查故障的机器一般，自动安装上我需要的设备，打来开水小心在桌面上放好。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有时候我故意装作书包重，在胡同口一瘸一拐唉声叹气，他也竟然自动就提下我肩上的书包挎在自己肩上。

他变得话少了，沉稳了，我变得看起来像个女孩子了，安静了。

上课时间我趴在桌上戳着他的后背给他扔纸条，“乔安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乘老师转身之际，他一个反手快速扔回了纸条，“不知道，反正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生气的用笔戳着他的后背一次又一次，他的白衬衣上全是墨迹，也从来不开口责怪我。下课时，我看着那件被我糟蹋得烦眼的白衬衣百无聊赖地问他，“你怎么不违抗我？”他很认真地说:“因为我长大了，现在是以前的以后了，我已经成为了那个可以照顾、保护左沐的人。”

我用毫不在意的口气说:“小屁孩！懂个啥？屁都不懂。”

这句话我说错了，因为即使在我眼里他什么都不懂，但他却懂我的悲伤。

初三下学期，在我暗恋乔安历时一个多学期后，在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郁暮佑和乔安打了一架，两个人互不相让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

我当时正为了下楼梯时看见有女孩给乔安递情书，乔安从书包里也给了那女孩一封回信，在胡同口的香樟树下哭得泣不成声。对着郁暮佑就是一阵嚎啕大哭，他不说话急匆匆就离开了，我觉得他把我扔在那里自己更悲伤了，索性哇哇大哭起来。

直到过了半小时收了音，看见他妈妈急匆匆从胡同里走过来。他妈见着我就是一通诉说，“呀！小沐呀！赶紧回去吧！可把你妈给急得还说肯定是你带着暮佑去打的架，差点就跟着我来了，暮佑在学校打架被叫办公室了，我先赶去看看。”说完匆匆就走了，我愣在原地像个稻草人，风一直吹只见头发和衣衫有动静。

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闪电忽明忽暗，我在树下不住地徘徊着，有些放心不下折回了学校。

郁暮佑和乔安的家长领着他们从办公室旁边楼梯走下。雨，开始一滴两滴敲打着地面，敲打着我难受的心。我快速地蹿到楼梯口避雨。

两家家长一路寒暄道歉下了楼梯，我和郁暮佑还有乔安则站在一旁，各自心有所想。

晚上，我把郁暮佑叫了出来，我们俩隔着一堵墙站在凳子上，伸出胸口以上在交流。我生气责怪他说:“你为什么要打乔安？你怎么能打他呢？你把他脸都打肿了，我心里有多难过……”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因为我懂你的悲伤啊！所以我才揍的他。”

我一时间身体没来由的颤抖着，突然心疼起了他的蠢。

我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给乔安买了药送去，我说:“对不起，我替郁暮佑向你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乔安接过药问:“你为什么替他道歉？你是他女朋友吗？”

我慌忙摇头解释，“不是。”

乔安顿了顿说:“那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半天没掉下去，头比打地鼠还点得快。就这样，我成了乔安的女朋友。郁暮佑生气地趴在桌子上一个早上没理过我，他说他不喜欢乔安。

                                3

高一那年，我在某记不清名号的杂志书上看到一段话，‘和喜欢的人坐在摩天轮的顶端许愿，就能永远在一起。’我戳着前排的郁暮佑手指着那排字，“快！你快看，这里，这里。”

郁暮佑回头看了一眼高冷地说:“无聊！”

我白了他一眼兴奋地继续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要存钱，和乔安去市里坐摩天轮。”我从和乔安坐摩天轮的美好幻想里回过神时，郁暮佑正盯着我，眼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沮丧。

我和乔安在校门口吃麻辣烫，一块辣椒呛得我咳嗽不止，乔安紧张的递过水，看着我恢复平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你上课时和郁暮佑拿着本杂志在商量什么？”

我乐呵着说:“乔安，放寒假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乔安宠溺地看着我说:“好！”

乔安说在我和他成为男女朋友之前，一直以为郁暮佑我们俩有一腿，我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无奈地摇头，仰头长叹“苍天可鉴，日月同辉，我是郁暮佑他姐，比亲姐还亲的亲姐。”

放寒假的时候我把存钱罐里努力存了一学期的钱全部倒出，怎么算都还差两百，晚上八点多，我站在院墙凳子上冲郁暮佑家大门高声大喊“郁暮佑，郁暮佑，郁暮佑……”他假装生气地走出来，“干嘛？你找我准不会有好事。”

我招手，“你过来，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他疑惑，“秘密？”

他站在墙边，听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和乔安去市里坐摩天轮还差两百，你可以借我吗？’听完后，理都没理我，甩手就走了，好半天都不出来，我心想是没戏了，沮丧着脸继续想过两天怎么凑齐这两百块的天文数字，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妈就开始叨叨，“我说左沐，你是猫呢还是鸟？存钱罐不放家里放院墙上干嘛！”

我心里乐开了花，拖着一双断了一半的拖鞋往院墙上饿狼扑食地冲了去，晚上我把存钱罐放回原处，往空罐子里扔了一张纸条，“你的存钱罐真丑。”

我骗我妈说我要去叮咛咛家玩两天，乐呵着背着书包出了门，郁暮佑堵在门口给了我一个小灵通，他说:“这是我爸的，我昨天骗他说这几天老师会电话给我指导作业，骗来用两天，你带上万一有个不测给我家座机打电话我就去救你。”

我踮起脚扯着他耳朵，“郁暮佑，你是不是就希望我大风大浪里翻船呢！”

我和乔安如约而至去到了游乐园，我看着高高矗立的摩天轮迫不及待拉着乔安冲了过去，上面的人下来后，我们手牵手走了进去。关了门，摩天轮开始缓缓上升，乔安坐在我对面，我安静地看着他，他像一副森林水彩图，神秘而又多彩。

摩天轮到了最顶端的时候，我们闭着眼睛许着要一直在一起的誓言，他闭眼的睫毛长长的覆盖了下眼皮，在空气里微微晃动，我感觉幸福把我吹成了个太空气球，在空中一直飘呀飘呀飘，走出摩天轮时还感觉脚步轻飘飘的没着地，还在天空里飘飞。

                                  4

高二我和郁暮佑吵了特别严重的一架，是因为叮咛咛，文理分班乔安选理我选文我们开始隔远了。新学期开学可以自由选位置，我知道叮咛咛一直暗恋郁暮佑，就挪到了旁边把位置让给了叮咛咛。郁暮佑脑袋搭错了筋把我挪座位这事怪罪到叮咛咛头上，叮咛咛伤心了一个下午，最后我看不过去，往后面拍了郁暮佑一巴掌找他理论起来。

乔安放学来找我的时候我们俩正争论不休，乔安过来劝解，郁暮佑却把气撒乔安身上，说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乔安插手。我一气之下就和郁暮佑大吵了一架。郁暮佑不还口，沉默着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一刻我是真的难受了。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过问我和乔安的事，搬了位置坐到后面，只是他和叮咛咛的联系频繁了起来。我时常听见叮咛咛给我说郁暮佑的各种搞笑事件，那是我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的，这些年我好像只知道乔安，和他的话题多数也是乔安，连他养了一年多的小乌龟我都不知道。

一个寒气逼人的冬季叮咛咛问我说:“左沐知道百慕大三角吗？”

我摇头“不知道。”

“郁暮佑说毕业了他想去那里看看，看看能不能穿越时空到未来，他说他想知道未来的你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去查看了百慕大三角的相关讯息，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多起穿越事件消失事件都发生于此，那里就连航线也被取消了。我觉得郁暮佑就是空穴来风想太多，他就算是有风火轮也去不了那里。

那一年，叮咛咛成功巴结上郁暮佑不再遭嫌弃，放学时她经常急急忙忙收拾书包当着郁暮佑的小跟班。胡同里我和乔安在后面慢悠悠的享受着时光，她和郁暮佑在前面急匆匆像是要赶不上重要的聚会。

那一年，女生圈里流行起了编手链，叮咛咛看着温柔细心的一个女生愣是怎么也编不好，别人编的看上去漂亮精致，她编的看上去坑洼扭曲，连我一个半吊子都看不下去。

她坚持说那是因为她的任督二脉还没有被打通，终有朝一日她会修炼到上层，编出令人羡慕的手链，让郁暮佑戴了走在人群里都在发光。这件事情的结果是，她没这方面天赋，纵使再编一百条那也只不过是一百条坑洼不同扭曲度不同的手链而已。最后她战战兢兢把手链给郁暮佑的时候，郁暮佑接过手链说:“你编的怎么比左沐的还丑？”这事可把叮咛咛难过了好久。

                                5

高三那年我过生日，约了叮咛咛和郁暮佑，乔安我们四个去肯德基大吃了一顿，钱是乔安付的，他好像一直挺有钱，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和我们这群乡巴佬在钱上不是一个等级的，乔安强词夺理地说我的生日就该他买单。

叮咛咛一口气吃了十个鸡腿，吓得我看到鸡腿都在哭似的，边吃还边给郁暮佑递着，郁暮佑吃惊地看着她不动声响，叮咛咛又将鸡腿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我们四个一直在大街上嘻嘻哈哈瞎逛着，看遍了所有摊位什么也没买。那天晚上乔安为我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我们逛累了回去的时候乔安神神秘秘的先跑进了胡同，我们不知所云地跟了过去，只见乔安站在一堆烟花中间拉着一根长长的引线，笑嘻嘻地看着我，他说，准备开始，抬头看天千万别错过了。

随着打火机的打响声引线嗖嗖引燃了所有烟花，乔安跑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烟花砰砰砰向上并发着，在没有星星的夜空炸了开来，像一朵朵美丽的花五光十色开得正艳。

烟花在天空开得最繁华的时候，乔安低头轻声说:“左沐，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像触电般愣在了原地，忽然脑海的画面回到了初三的那个夏天，他站在讲台上说‘有桥岸的地方就有船只可以远航。’仿佛有了他我就可以远航去到任何遥远的天际。原来有一种一见钟情也叫两情相悦。

那天晚上回去后，很稀奇的郁暮佑主动站在墙边叫了我，自从我为了乔安和他吵了一架，他和叮咛咛越走越近后他从没主动找过我。

他直直地立在月光下，影子覆过了墙壁，光影中他似有千言万语的惆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样忧郁的郁暮佑，我走过去微微仰头看着他，他笑着说:“左沐，你要幸福！”我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愣头愣脑回了句“嗯，谢谢！也祝你幸福！”

                                  6

高考完后我在家懒吃懒喝睡懒觉，除了乔安叫我，我几乎上不出门，美其名曰‘补回遗失的美好时光’，叮咛咛哭哭啼啼跑到我家找我的时候已经是日头三杆了，我从被子里挠了挠杂草一般的乱发爬起床给叮咛咛开门，门刚开了一个缝叮咛咛就哇哇哭着推了进来。

我疑惑地盯着她，“怎么了？你家房子起火了？你家存款被偷了？”

她哽咽着严肃地说:“郁暮佑……郁暮佑去，去百慕大三角了。”

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就去呗，又不是不回来了，瞎哭啥？”

叮咛咛缓了口气递给我一封信说是郁暮佑让她转交的，我偷笑着打开信，信纸上只写了几个字‘我先去未来看看，郁暮佑和左沐成为了怎样的人。’

我安慰了叮咛咛好一阵后叮咛咛才缓过神，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哎呀！自己真的蠢死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然后哈哈笑着回家了。

可是，郁暮佑，或许有时候当你真的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有那种远离的感知的吧！就像那天叮咛咛莫名其妙哭得那么伤心。后来你再也没回来过。

郁暮佑爹妈把他尸体领回来的时候，是他离开一个星期后，那几天他家院子里天天放着悲哀的丧乐，我每天都是彻夜难眠，我站在墙边止不住泪水的哭，在深夜哭得撕心裂肺。我从来没为他心疼过太多，他却一直都在护着我。

车祸带走了一群人的生命，他也成了其中之一。叮咛咛去大学的前一天来找过我，她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郁暮佑喜欢你。’

后来我对乔安说，‘乔安，我喜欢郁暮佑！’

乔安说，‘我知道，但你也喜欢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