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八岁
你还记得你的十八岁吗？那一年遇见的人还在你身边吗？
01
认识夏帆是在高一新生大会上，那天他穿着纯白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还有白色的球鞋。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正合我的心情。
我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无聊的集会，所以刻意坐在最后一排，准备伺机开溜。开学前一天晚上睡得并不好，趁着校领导在台上试麦的空档，我开始酝酿睡意。
正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一个声音把我从梦境中拉了回来，“同学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我的思绪回到现实，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正站在旁边俯身看着我，他的眼眸很干净，就像夏日雨后的天空一样空灵。
我并不常为“美色”所迷，但这一次并没有抵抗得住，一种莫名的好感在心里萌芽了，就在这一眼之间。
我听得到自己渐次加快的心跳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热意在身体里翻滚涌动，一直蔓延到面部。虽然没有镜子，但是我能想象到此刻我的脸有多么“红火”。
看我不说话，他又问了一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刚刚停留在我面部的热意现在已经上升到了大脑，我只觉得脑袋胀胀的，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点点头，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让他坐进去，谁想站的太急，一头撞到了他身上。这下脸色更加“红润”了，我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摸着头说：“不好意思，你没事吧？”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没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的痛感应该跟你一样。”
看我呆呆地站在旁边，他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角，说：“快坐下吧，不然你会引起老师的注意的，那样的话想走都走不了了。”我没想到他如此的自来熟，也没料到我们还是同道中人，听他这语气，一定是也想提前离开。
我默默在他旁边坐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白色的耳机，我们高中是明令禁止带任何电子设备的，但这种条约显然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当然，在我宿舍的枕头底下，也同样藏着这样的“禁品”。
我们是一路人没错了，我在心里感叹。
我是不是该问问他的名字呢？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对他有意思？他在听音乐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深陷于十万个要不要中无法自拔，台上的校领导说了些什么，与我毫无关联。
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抬头看着他，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碎碎的刘海衬着好看的眉眼，白色的耳机线斜搭在衣服上。天哪，我似乎真的“为色所迷”了。
正想开口，他突然睁开眼睛转过身来，毫无预兆，我们的视线就这样交触了。我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慌乱，但上一秒想要和他交流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谁想他竟然向我凑了过来，我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只是他每靠近一厘米，我的慌张就增加一度。
“我们走吧，趁他们正说得起劲。”他凑到我耳边说，那种语气像是在对一个“铁哥们”说话，但事实上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小时。我本来就有离场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他比我还急切。
“好，我们走左后那扇门出去，那边比较隐蔽。”我指了指后门的方向，说。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我们猫着腰慢慢走出了礼堂。中午时分，外面阳光非常的毒辣，但空气却比礼堂里清新太多。
我们互视一笑，就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面，两个陌生人已经变成了战友。
还没等我问，他就先自报家门了：“我是高一三班的夏帆，你是几班的？”“啊，我也是三班，我叫余白。”我完全没料想到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心里既惊又喜。“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溜各种活动了，很高兴认识你余白。”他笑着说。
这次我没有再闪躲，看着他说：“我也是。”
02
下午班级排座位，女生先进，男生后进，按身高排序。我坐在了最后一排，教室里陆续坐满了，只剩下我旁边还有后门口两个位置，夏帆和另外一个男生最后走进教室，我又紧张起来，心里默念：夏帆过来，夏帆过来。但是他前面的那个男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有一些失落。
正当他要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夏帆突然加快了脚步，他走到那个男生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那个男生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位置让给了他。
他在我旁边坐下，冲我笑了笑，我很好奇他跟那个男生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愿意把位置让给他，毕竟后门口是没什么人愿意坐的，谁都不知道班主任什么时候会偷偷站在那里窥视。
但是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
我们一天天的熟悉，渐渐变成了“哥们”，我始终没有向他透露除了友情之外的任何情绪，生怕弄巧成拙。我们会给对方带早饭，在上课打瞌睡的时候互相提醒，会在早读课默写时相互“援助”，在各种讲座中一起开溜……
无论什么场合，只要我身边有空位，夏帆一定会坐过来，同学们都知道我们的交情，谁都不会多想什么。
高二要分文理班，我数学一向不好，只能选择文科。而夏帆恰恰相反，除了语文不太擅长外其他的科目都很棒，他一定会选择理科的，我知道。但尽管已经猜到答案，我还是趁着开玩笑的间隙问了他。
“夏帆你一定会选理科的吧？”“嗯。”“那太好了，以后就没人惹我生气了。”我表现出一种释然的神情，但实际上心里面已经乌云万丈。
他只说了一个“嗯”字，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吧，在他看来，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交分科表的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坐了很久，看着旁边的空座位，黯然神伤。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我们平时相处的场景，眼泪慢慢溢出了眼眶。我突然想，如果选择理科是不是能够跟他在一起，那个时候我考虑得早已不是自己擅长什么，而是怎样才能不和他分开。
我用笔把文科两个字划掉，正想修改，夏帆过来了。我忙把眼泪抹掉，心里把他骂了很多遍，为什么非要在我最不想见到你的时候出现呢？
他装作没看见我哭泣的样子，虽然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他凑过来看我的表，说：“你一个人干吗呢？一会就要交表了，不会还没填好吧，选择困难户需不需要我帮你？”我一把抢过表，说：“不要，我早就选好了。”“你的语文那么好，在文科班绝对是香饽饽，富贵莫相忘啊。”他说。
我没有说话，默默在刚刚划掉的地方重新写上了“文科”两个字，既然他这么想让我去文科班，那我还挣扎什么呢。
有人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真的吗？十六岁的我不懂爱是成全，是克制，我只想跟夏帆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03
第二天，班主任让我们到新的班级去大扫除，我从高一三班到了高二一班，还是挑了同一个位置，拿出抹布上下清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我抬头一看，是夏帆。时间好像倒退回了一年前，我们在礼堂里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穿着一样的白T恤，说着同样的话，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小星星。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一脸惊讶，“余白你太让我伤心了，竟然不知道我选了文科。”他一本正经地作出生气的样子。我高兴地甩掉了手里的抹布，说：“可我之前问你你说选理科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全程没提理科两个字。只能怪你太天真。”我笑着把抹布扔到他手里，说：“别耍嘴皮子了，赶紧擦桌子。”他一把接过，开始清理我旁边的一张桌子。
吃饭的路上我问他：“夏帆，你理科那么好，为什么选文科？”我期待的答案当然是他为了我而选，但是又怕他这么说，毕竟文理分班关乎到他未来的走向，如果因为我而影响了他，我会很难过。他想了想，说：“我喜欢语文。”我一惊差点被食堂的门槛绊倒，所有的科目中他的语文最差，而且他非常不喜欢背书，结果竟然说最喜欢语文。
我是不相信的，但我不准备再问，我只是下定决心，接下来监督他好好背书，把他“最喜欢”的语文的成绩提上去。
文科班大部分是女生，课间常常很安静，除了我们这个角落。我们俩还是每天斗法，互相开玩笑。
有了夏帆，我的高三不像别人那样黑暗，虽然很辛苦，但每天都有所期待。我的数学成绩虽然还是不高，但至少也不算拖后腿了，而他的语文成绩则是突飞猛进，其实他有文科生的脑细胞，只是不愿意背书而已。但他终于承受不住我的压迫，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了。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给班里每个同学都写了明信片，给夏帆的那一张我用信封包了起来，上面写了我三年来一直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我喜欢你。
我让他回去再拆开，他一脸奸笑，说：“神神秘秘的，我知道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毕业了也要再损我一次是吧？”我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想多了，我给全班同学的都是一样的祝福，才不给你搞特殊。”
他笑着把信封放到包里，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明信片说：“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张，我不像你那么博爱，只写了一张，不要太感动啊。”这时班级同学来叫他合影，他跟着他们出去了。我握着这张明信片，感觉它沉甸甸的，我屏住呼吸把它翻过来，上面写了三个字：我也是。
我心里一惊差点没把明信片扔掉，他，他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跟他说什么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表白！
可是他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他呢？
夏帆走进教室看到满脸通红的我，一下就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他微笑着看着我，我问他：“你偷看了我的明信片？”“没有。”“那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我知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把信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明信片说：“其实没那么确定，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三个字：喜欢你。
他突然牵起我的手，说：“我们出去走走吧，马上就要离开这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班里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开始起哄，尤其是仅有的几个男生，他们拍着夏帆的肩膀说：“可以啊，兄弟你藏的够深。”我心想，可不是，他的心思连我都不知道。
路上，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第一次一起溜出礼堂的时候。”“你藏的够深？”“不深，是你太麻木了。第一次选座位我为什么坐你旁边，我又为什么要选文科？”“你不是喜欢语文吗？”他转过身来，用手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余小姐你真是天真。”
“你是个骗子。”“那我也骗到你了，挺成功的。”
“我想知道高一第一次分座位的时候你跟卢旭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把位置让给你？”“我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君子成人之美。”
他接着又说：“余白你藏的才深，为了给我明信片干脆给全班都写了，你就不怕搞混？”
“那我不是包了信封吗？”
“哈哈哈，智商感人。”
革命的萌芽爆发的太早会被掐灭的，所以一切刚刚好。
十六岁时喜欢的那个人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成了我的爱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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