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父亲的温情

作者: 辽东沈氏 | 来源:发表于2022-03-16 23:45 被阅读0次

    【文字家园】

    提起父亲,在早些年,我满脑子里充斥着严厉、刻薄、害怕等这样一些字眼儿,几个哥哥一次又一次被打的恐怖场景,时常如放电影般在我眼前闪过。对于父亲,从我记事那天起,我就极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父亲生于1926年,于1994年去世。在他68年的人生中,从糖罐中的孩子王,到成为出生入死的一名卫生兵,又经历了长期压抑的境遇,在看到日子即将就要透亮的时候,父亲一病不起。尽管日子过得很累,过得辛苦,而我却从没听到父亲说过一句理怨的话,他始终如一地与命运抗争,从不低头,跌跌撞撞地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

    父亲去世时,我本来可以赶上看到父亲临终的那一刻,可因三哥指派我到市里工地去取工程用的水泵,错过了这个机会,为此,给我带来了永久的遗憾。

    当我急急忙忙赶回来后,父亲已经撒手人寰。

    父亲虽然“优级”毕业,但他写得一手好字。在他生前,我家每年的春联都是由父亲亲手书写的。他曾在军队中当过卫生兵,在战争中,他亲眼见证过什么叫枪林弹雨,什么叫生死离别。后因他所在的王家善部队举行起义,最终选择回到家乡,跟我的母亲和他的儿女团聚。

    或许是因长期受到旧思想的影响,以及在部队中的熏陶,我的父亲就像家里的“jing-cha”一样,严格管教我们。

    在1990年,在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的第二年,谁也不会想到,突如其来的不幸却降临到我父亲的头上。这年春天,从不喝酒的父亲,得了中风。虽然得到了及时治疗,但因心疼花钱,在住院不到半个月,病情刚刚得到缓解的情况下,他执意要出院回家。回到家里后,因农村条件差,从第二年起,他已无法独自站立行走,因而卧床不起。在父亲卧床后,我每次回到家里,每当看到父亲绻缩在被窝里的时候,一股股酸痛涌上我的心头。与此同时,我也时常暗暗地责怪自己,是自己没有出息,没能为父亲提供一个良好的治疗和恢复环境。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我的脑海里常常还想起他对自己小时候那段快乐生活的回忆。

    一年冬天,他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不知是哪个话题,勾起了他曾经有过的一段美好时光。

    那时,爷爷在村里开一座石灰窑,每隔三五天需要用马车往市里的造纸厂送一趟熟石灰。当时,我们家土地虽然不多,但小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父亲小学毕业后,由于年龄太小,用不着他下地干农活。在家无聊的父亲,整天闹着爷爷给他买辆自行车。一贯省吃俭用的爷爷,终究招架不住爸爸的闹腾,一狠心,就给爸爸买了一辆“洋车”。有了自行车后,在没有和我母亲成家前,无忧无虑的父亲,整天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隔三差五地带着小伙伴们到乡里的火勺铺去改善一下。后来由于不可逆转的变故,父亲的快乐生活到此结束,从此以后,令他念念不忘的美好日子,只有在他的记忆里时常浮现。

    随着七个儿子逐渐长大,吃穿问题,婚姻问题,就成为父亲当时每天都无法回避的难题。如果说粮食不够,还可以向街坊邻居去借;穿的不好,可以由我母亲缝缝补补,将就将就,那么,面对竖桩桩的七个儿子,父母确实感到了压力山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年年都有几个给我大哥介绍的,可一但提到这个十分无奈的甩也甩不掉的“成分”时,几乎个个女孩都退避三舍。面对严峻的现实,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可在父亲内心深处,无形中形成了不小的压力。眼看着我们一个个长大,父亲的压力更是陡然上升。由于长期生活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像座大山压在父亲瘦弱的身上。因此,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终因恐高症而无法上跳板,过早地放弃了他养家糊口的瓦匠手艺。

    在父亲去世后的很长段时间里,我本想为父亲的一生写点东西,但由于平日的工作、学习和家庭的琐事,再加上当时痴迷于对本专业的研究,所以,一直没有一块完整的时间和成熟的思路去实现这个心愿。

    直到2005年母亲去世后,出于对失去母亲的悲痛,好几年才缓过劲儿的我,又重新唤起了我为父亲写点东西的愿望。然而,这个念头一次又一次地被我怀念母亲的悲伤情绪所打断。

    时间虽不能冲淡我对父母的思念,但它却能使我渐渐平复心境,总可以给我提供一个静下心来的机会。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年,我终于能够以平静的心态,勇敢地拿起笔。就连我都无法解释的是,在我落笔的一刹那,母亲的那种平凡而高大的形象却占据了我思维的上风。于是,我将计就计,我的第一篇怀念文章却献给了我的母亲。写完后,我发给我在报社任职的同学,经他推荐,顺利地在我们地区的《XX日报》的文学副刊上刊登。

    时光易逝,思念犹存。

    在完成我对我母亲的纪念文字公开发表后,我在父亲养育之恩的驱使下,不只一次地写过我的父亲。每次写我父亲的时候,总感觉有许多不同的话题和视角。

    父亲在年青时,是个十分玩皮和帅气的小伙子,晚年时微微驼背。

    父亲在生前,完全都是按照老规矩和他所在部队的要求那样,严格要求我们。诸如食不言,寝不语;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尊老携幼,长幼分明;说话少搭言,打仗少上前;忍为高,和为贵;吃一堑,长一智;让人三分,吃亏是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等等等。在父亲始终如一的严格要求下,我们经常要忍辱负重,委屈求全。尽管这样,偶尔也有实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如被父亲发现,或者被他人告发,轻则会在我们晚上躺在炕上睡觉前给我们上一次深刻的教育课,重则还要受到皮肉之苦。

    父亲的严厉是在我们村里出了名的,为此,方圆五公里内,几乎家喻户晓。

    有一年春天,为了栽土豆,大哥在自留地里用镐打垄,父亲发现有几垄的平行度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就要求大哥去补就,只因大哥没有及时去做,差点挨打。

    父亲除了严厉之外,在我的记忆中,他也有为数不多的温情一面。

    那还是在我小时候,我清楚地记得,父亲从市里打工回来的那天,正处于夏秋之交,天空艳阳高照,一碧如洗。父亲回来时,我正在街上玩,当我看到父亲背着工具兜向我走来时,我高兴地跑到父亲面前,仰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背兜不放,巴望着父亲能给我买点好吃的,哪怕是几块糖。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又想到他的做法和我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双草鞋来安慰我。此时的父亲虽然没达到我的理想,但我见到父亲是专门给我买的,顿时,我的内心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对于吃的和一双草鞋相比,我更看重的肯定谁都会明白。为了不让父亲感到失望,我拿起这双草鞋就开始试穿。穿上后,我对爸爸说,看看,挺合适的。爸爸见我高兴的样子,随手拉着我偷快地走进院里。

    老实地讲,那时的农村虽然都很穷,但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穿过草鞋,特别是用梭草编制的草鞋。

    用现在的价值观去考察,那个年月的一双草鞋再不值钱,总比买几块糖块更费钱吧。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我试完后,马上就脱了下来,毕竟这是一双新鞋,当时又不是年节的,真有点不舍得穿。于是,我就把这双草鞋放到非常显眼的,又不容易被大家碰着的大堂箱下面。

    父亲对我的关照,在哥几个中谁都知道。用现在的说法,几个哥哥对我绝对是“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母亲,对我那就更不用提了,我绝对是她的掌上明珠。

    对于父亲给我买草鞋这件事,我当时实在没有今天这种分析能力去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从现在看来,糖块虽甜,只能甜在一时,穿肠而过。而作为草鞋,穿上它,它却能让我走上很远的路,它即可以确保我玩耍时双脚不被划伤,也能满足我作为小孩的好奇心,这也许是我对父亲当时为什么不给我买糖块,而给我买草鞋的真实原因。草鞋虽轻,但父亲对我的爱却显得很重很重。我非常清楚,父亲从来不会轻易花钱给我们兄弟买东西的,但唯独粮食除外。

    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也是让我最佩服的是,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从来没有跟我母亲吵过架,而且家里的大事小事,基本都是由我母亲来定夺。仅从这一点来讲,父亲绝对是个有情有意的人。

    正如我的同学所言,父亲对我们的爱,不是表露在脸上,而是深深地隐藏在心底。父亲不是没有温情,而是时势不容许他那样做。

    【文字家园】散文、小说、评文备稿专题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难忘父亲的温情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pimd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