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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曾让我因爱而努力芬芳，拥有希望。
2017年9月22日 星期五 多云
1
秋日的黄昏褪去了燥热，带着一抹抹温凉。多年以后，朱颜重新走在梧桐树夹道的校园小路上，心事纷繁得似纷纷扬扬的落叶。她不自觉轻声叹着：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不知不觉间就踱到了校园外的小湖边，边上的野菊花开得很盛，肆意地绚烂着，多像那些年的青春，纵情盛放之后，便用来缅怀，祭奠。
可惜的是，上大学以前，朱颜却从未有过盛放，青春芳华一直都是别人的事。谁让她有一张大饼脸，虎背熊腰，分外剽悍呢？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于她而言，完全又是另一种哀愁。
在朱颜自怨自怜的青春里，陈默是她能看见的最耀眼的那一抹绚烂。
那年初秋，朱颜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在校园里。斑驳的阳光打在身上，燥热难耐。她靠着树，停下来擦汗，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背：“嗨，哥们儿，我来帮你！”
朱颜转身看见他，洁白的牙齿闪耀在干净的脸上，白色的T恤搭配淡蓝色牛仔裤，清爽利落，却又青春昂扬。
“嗨，我是姐们儿，我叫朱颜。”
朱颜留着一头短碎发，穿着宽大的黑T恤和绿色的迷彩裤，被误认为男生，并不稀奇。因为肥胖，她特别喜欢这样舒适的装扮，但却给她造成了很多困扰。
初中，朱颜每次走进女厕所，都会引起一片愤怒的尖叫。因此她尽量少上厕所，时间久了就时常便秘。那是多么糟糕的青春期，充斥着尴尬。
他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缓缓道：“我叫陈默，我帮你吧！”
他肯定不知道，朱颜当时有多么感激他。因为胖，从来没有男生肯主动帮她。
2
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
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日子那么长
我在你身旁
见证你成长让我感到充满力量
······
朱颜坐在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着手机里流淌着李宇春的《和你一样》。每次听都能想起陈默，心中充满力量，一如当年。
高一的第一节课，朱颜抱着书本在教室里随便找了空位就坐了下来。一抬头，看见了陈默，他好巧不巧地就坐在她的前排，正对着她的同桌孟凡。
孟凡是个活泼开朗、热情善良的女孩子，从未嫌弃过朱颜的肥胖。每天晚饭后，她便拉着朱颜去校园外的小湖边去散步。那是一天里最轻松愉快的时刻。
她们俩每次绕着湖顺时针走一圈，穿梭在湖边的小树林里，兴致勃勃地窥探着别人的小秘密。刻在树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曾经被她们拿来逗趣。那些信誓旦旦的表白，多年以后被朱颜用在爱情故事里，由此杜撰着或圆满或忧伤的结局。
在夕阳无限好里，她们总会在某一处遇上陈默，他时常与两个男生绕着湖逆时针转悠。彼此没有一句话，相视一笑，便擦肩而过。然而在自卑成伤的青春里，那阳光的一笑，便足以慰藉朱颜内心的荒凉和孤寂。
朱颜每天默默地关注着陈默，渐渐发现他“学霸”的光环下，还闪烁着很多可贵的东西。比如他的坚持和自律，每一个清晨，经过操场，她都能看见他腰上绑着复读机，一边听英语，一边跑步。
她还发现陈默的上衣总是平平展展，隐约有一两道折叠的痕迹。与那些衬衫总是皱皱巴巴的男生相比，可以看得出他在脏乱臭的男生宿舍里“出污泥而不染”的难得。
他很珍惜时间，也懂得合理利用。每晚下自习就立刻回宿舍洗漱，错开教室熄灯后的高峰期，洗完后回到教室继续学习。每次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海飞丝洗发露的香味时，朱颜便想要蓄一头长发，等待岁月安好。
当朱颜意识到自己正在因陈默的一举一动而改变时，内心慌乱不已。
某一日，朱颜破天荒穿上一件粉色的外套，在宿舍里挣扎了好久，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走进教室。孟凡惊讶地看着她说：“朱颜，我看你是春心萌动了！”陈默听见了，回头看了朱颜一眼。朱颜本就局促不安，那一刻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朱颜在逐渐地脱掉自己黑灰棕的冷色中性款，添置了不少暖色的真正女孩子喜欢的衣服。她甚至还收拾起深灰色的运动鞋，换上了漂亮的低跟小皮鞋。虽然每一次新的装扮都会让她局促别扭，但内心还是为自己勇敢的改变而觉得自豪。
3
当朱颜听说陈默的目标是Y大时，她竟然想要跟他考一样的大学，一样的城市。可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成绩，想上Y大，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她觉得还有时间扭转局面。
每天早晨，当室友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朱颜就在教室啃着包子，看英语书。晚上，当室友酣甜入睡时，她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做数学题。教室熄灯之前，她从未离开过，一直坚持了两年。
然而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的那天，朱颜却在晚自习结束后第一个跑出教室。在寂静无人的宿舍里，蒙着被子绝望地痛哭。那一刻，她觉得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陈默一样，永远都不能坦然地站在他的身边。
那首一直鼓励着她的《和你一样》，不过让她做了一场虚妄的美梦。她坐起来，擦干眼泪，呜咽着再次唱起来。
我和你一样
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
眼泪不断掉下来，朱颜倔强地擦了一次又一次，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在那难听的呜咽里，挫败感不知不觉败下阵来。
第二天早晨，朱颜又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起床，经过操场，她五味杂陈地看了一会儿那个不停奔跑的熟悉身影。
那天的晚自习，突然有一个纸条砸在朱颜正写题的手上。她顺手就拿给了孟凡，纸条这种脉脉传情的东西向来都不属于她，经常都是给孟凡的。孟凡打开看了一眼，就沉着脸递给朱颜：“是给你的。”
“朱颜加油，你已经很棒了，别气馁！”朱颜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慢慢模糊，那个“陈默”的署名让她像做梦一样。她抬起头看他，他依然在专注地做题。她眨了几次眼睛，仔细看了很多遍纸条，然后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内心满溢着惊喜和勇气。
可惜，在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日子里，朱颜拼尽全力却始终不及陈默的毫不费力。高考结束后，他如愿以偿地考取了Y大。而她默默选择了Y大所在城市的一所一本院校，在尽可能离他最近的地方安放她的大学时光。
4
大学开学没多久，室友们都各自有了男朋友。每逢周末，她们都出去约会，剩下朱颜一个形单影只。她们每次走的时候，都同情地对她说：“我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其实，朱颜并不觉得孤单，看书，锻炼，听歌，节食，她努力做着这些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陈默。
室友执意要给朱颜介绍男朋友，朱颜不肯。被她们逼急了，她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男生。”
她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地盯着朱颜：“谁呀？”她在她们的威逼利诱下，一一招供。
室友拿起宿舍的公共电话就打给陈默，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室友把听筒塞进朱颜手里。她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半天，她说：“是我，朱颜。你忙吗？“
“不忙，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朱颜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准备挂断，室友对着电话喊了一句：“朱颜喜欢你，你知道吗？“
朱颜暗暗埋怨室友，不该此刻说出来，却听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哦，我是说，你室友说的话我听见了。“
朱颜尴尬地说：“你别听她们瞎说。“
他也略显尴尬地说：“看得出来，她们很关心你。“
室友哈哈大笑：“我们关心用处不大，你喜不喜欢朱颜嘛？“
“你很可爱，就像小妹妹。”陈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含蓄地对朱颜说。
室友愣了一下，又喊：“谁要做你小妹妹？你真没劲。”
朱颜直直地走到床边，扑在被子上无声地流泪。她还没来得及让陈默看见她减肥后的样子，就被拒绝了。她曾经想象过多次的表白就这样在室友的哄闹中，猝然了结了她的希望。
5
大学的第一个元旦节，朱颜接到孟凡的电话，说想过来找她玩儿。想着老友相聚，朱颜很开心。
晚上，两人窝在一张床上，孟凡开玩笑说：“你真的瘦好多，若是高中，我跟你这样挤在一起，你半夜肯定把我压成相片。“
朱颜哈哈大笑，眼泪在黑暗里湿了脸颊。
孟凡又附在朱颜耳边说：“告诉你个秘密，我跟陈默谈恋爱了。“
朱颜强装平静：“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才告诉我，不够姐们儿。”
“有一个月了。这次是他邀请我过来的。”
“你俩挺般配的，郎才女貌，祝福你们。”朱颜欢快地说着，内心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朱颜听着孟凡均匀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她塞上耳机，再次听着那首播放了几百遍的《和你一样》。这首激励过她无数次的歌，那一刻，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在暗夜里化作一把把刀子，闪着寒光，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第二天，朱颜请孟凡去吃火锅。等待的时候，孟凡一直在玩手机，给陈默发信息。朱颜见状就说：“让陈默也过来吧！那么近，人多了吃得开心。”
“好，我给他说，让他过来。”
朱颜并不是有意要给自己找难堪。她一向善解人意，猜到陈默肯定因为上次电话的事，心里不安。也许朱颜自己主动把他当作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他说不定也可以坦然地面对她。
孟凡在给他打电话。朱颜心里开始慌乱。她突然就后悔了刚刚的决定，见到他要说什么，为什么要自作自受呢？
该怎么开口呢？第一句该说什么才不会尴尬？来句搞笑的？不不不，他也许不喜欢这样的。那就来句正式的？不行，太严肃了。那就说：“恭喜你，找到孟凡这样好的女友。“也不行，感觉有点酸。
·······
朱颜正在疾速思考，到底该说什么呢？就在她犹豫挣扎的时候，陈默已经走过来了。孟凡上前拉着他坐下，朱颜只说了一个“嗨“。
陈默笑着说：“朱颜，你变化真大，真是越来越漂亮。“
“嗯，好吃，我都好久没敢吃肉了，你们来了，我就舍命陪君子。“朱颜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低头吃着，不敢看陈默。
自那次饭后，陈默时不时会给朱颜打电话，发信息。但所说的话题，大都是围绕着孟凡。孟凡的爱好，生日，喜欢的音乐，电影，还有那些女孩子的小心思······
每一次挂断陈默的电话，朱颜都对他生出一丝怨恨，怨恨他残忍地忽略她的喜欢，怨恨他肆无忌惮地谈论别的女孩。可这又是他们能够保持联系的唯一理由。
陈默和孟凡闹了小别扭，两人都会给朱颜倾诉。朱颜夹在中间，安慰完这头，又开解那头。可没有人知道朱颜的悲伤。她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就这样直到毕业，工作。
6
思绪在时光隧道里跌跌撞撞，突然被眼前飘过的一枚落叶打断。朱颜向着湖边的小树林走去，脚下沙沙作响，心内涟漪阵阵。她探寻着树上的秘密，是否还有当年的影子？
朱颜曾经想着，在她高中毕业的那一天，也要在杨树上刻上她和陈默的名字，可终究觉得他是个特别的人，这种俗套的表白方式，他即使看到了也会觉得肤浅幼稚吧？
朱颜看了一眼手机上陈默发的喜讯，她知道她曾经幻想的和他在一起的故事，永远都不可能了。也许她应该采一把野菊花祭奠一下自己为他喜为他悲的青春！
第二天清晨，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朱颜精神抖擞地醒来。她要穿上那件最喜欢的长纱裙，去赴陈默的婚礼。
陈默走过来招呼，带着几分夸张的惊讶：“朱颜，你今天真漂亮！”
“最漂亮的美人儿在你身边。”朱颜坦然地笑着，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收拾她的自卑了。
“朱颜，你怎么保养的，传授一下？”孟凡拉着她的手，亲昵而熟络地问。
“经常听歌呀！听《和你一样》！”朱颜看着孟凡，以前，她也很喜欢这首歌，只是不知道，时光缱绻，她是否依旧喜欢。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善良
一样为需要的人打造一个天堂
歌声是翅膀唱出了希望
所有的付出只因爱的力量
······
想要和你一样，有一天站在你身旁，原来，这是朱颜再也实现不了的梦想。可她还是在心底默念了一句：陈默，谢谢你曾让我因爱而努力芬芳，拥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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