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矢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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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斯拿走了我的尺规，
从今以后我只好，
徒手为你修眉。
这是复旦数院三行情诗大赛的三等奖。
我一直把这首诗当成某一天许天跟我表白时会说的话，每次想到这里我必然是难得的羞红了脸，像是刚出嫁的小媳妇儿一样。
其实也没错，总有一天我会是许天的小媳妇儿。
总有一天，许天会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男朋友、爱人、以及我们孩子的爸爸。
我心中是无比笃定的。
就像，我知道就算在感受不到阳光温暖的日子里，太阳也一定会每天如约而至的升起。
―2―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许天告白后我要回他的话，在看到三行情书之前我就想好了。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就好喜欢，当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许天，这么美的句子，当然要说给喜欢的人听才不算辜负。
不过，许天也许听不懂这句话，毕竟他语文从来没及格过，我喜欢的少年连“不负如来不负卿”都不知道是什么，却能对数学指点江山。
一点都不文艺。
不过还好，我们可以互补。
只要喜欢总能找到理由。
可以是共同爱好，也可以是性格互补。
―3―
许天是个脸皮特别薄的人，他或许会不好意思向我吐露心声，大概会害羞。
我想我也可以主动一点。
等他上大学的第一天我要去接他，只要他说一句：“好久不见，木木，我很想你。”
我就主动表白。
如果他没说，只是朝我笑，我就当他害羞，也可以主动表白。
如果他……
我想过千万种可能，最后是我们牵手一起渡过美好的大学生涯，携手一生。
我喜欢的那个人叫许天，我的男朋友只能是他。
曾经这个信念无比笃定。
―4―
人们往往只能记忆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或只记自己愿意记的信息，而其余信息往往会被遗忘。
这是搜狗百科上对选择性记忆的定义，而人开始拥有自己的记忆大多是从3.5岁开始。
我十岁那年认识的许天，我记性不是很好，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根本不记得，唯独关于许天。
第一次见他是2006年9月1号，天气晴有风，微燥但不热。
10岁的许天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在一片蓝色的校服里鹤立鸡群，他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风起的时候我看到他胸前的红领巾飘了一下。
许天从来就是那样，嘴角常挂着笑容，温暖得像一个绅士。
许天是转学生，后来是我的前桌，再后来，我们就毕业了。
2008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年初有百年不遇的雪灾，公路上有背着包袱杵着棍子回家过年的行人，他们的脸上虽然是木然的甚至难受的，但心里必定温暖，因为前行的方向是叫做家的地方。
5月，有唐山以来最大的地震，汶川5.12，举国悲痛，降半旗默哀，老师忙着组织大家捐款，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提起来依然惋惜的事件。
8月，29届夏季奥运会在北京开幕，中国承办了一次让世界看得见的精彩纷呈的体育赛事，国之盛世可见。
9月，我进入初中部学习。
故事本来该结束了，其实这才是开始。
有一年春节朋友跟我玩过一个游戏：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想回到哪年？
我的答案是2008年9月1日。
我要重新选择初中，这样就可以和许天读一所学校，或许就不会轻易的喜欢上一个诗句都读不好的男孩子。
那样，我们会只是彼此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又或许，近水楼台先得月，许天会更早喜欢上我。
―5―
再次遇到许天是高中。
“李子沐？”
好像每次与许天相遇天气都很好，上一次万里无云，这一次晚霞满天。如果一定要说有哪里不够好，一定是因为我提着一袋垃圾才破坏了美感。
逆着光我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但他在朝我走来，也许不太肯定，陌生的声音里带着试探的味道。
介于我这个名字比较不容易重名，尽管他还没走近，我还是先答应了。
就这样重逢。
一点不狗血也不浪漫，甚至，烂俗都没有，只是很平常很一般的遇见。
唯一没变的是他那常年挂在嘴角的微笑。
―6―
怎么喜欢上许天的呢？
我也不知道。
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他会帮忙拿盘子，打完饭以后也不着急去盛汤，找到位置坐下，放好盘子才去盛汤，时间节点卡得很好，一点都不浪费时间，看起来行云流水，跟那些急躁起来就一拥而上的男孩子不一样。
他永远看起来都是干净清爽的，校服比一些女孩子的还整洁，白色的板鞋时常都是那么干净，吃饭时会在恰当的时间递过一张心心相印的纸巾。
迷恋言情小说的那几年我无数次吐槽男配角的手帕，土死了，心心相印的纸巾多好，质量好寓意也好。
那时候我还不懂，女主角注定是男主角的，跟男配角递过去的纸巾和手帕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爱情。
直到今年，尽管心心相印的纸巾质量已经变得很差劲，我还是坚持每次买纸巾的时候都带一包。
常用的包里还有一包，放很久了，一直没用，质量实在不太好。
许天的数学很好，经常会给我讲题目。
有时候在他班级里讲，时间长了他同桌每每看到我从走廊过去就收拾起书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到最后一桌或者离开教室。
他题目讲得很认真，遇到难的数学题要写写画画很久，我在一边坐着不能说话很无聊，悄悄打量他，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碎碎的头发盖着额头，只剩下长长睫毛还在动。
真想摸一下他的睫毛，后来我发现许天是个呆子，根本不会发现我在偷偷打量他，我胆子就更大了，光明正大的看着他，满足感超强。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他从来不反驳，只是笑。
我不一样，会追着那些取笑我们的女同学打闹，直到她们挤眉弄眼的认输为止。
那样的日子真好。
虽然前途未卜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最大的事情不过是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可也还有从来不怕数学的许天。
很久以后，说起那段对数学求知若渴的日子，才敢对闺蜜坦然相告，我从来没有爱过数学，只是恰好喜欢上一个爱数学的少年。
其实，年少的喜欢跟电视剧里和小说里不一样，没有那么热烈，常常只是一个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而已。
于我而言，能穿着同样的衣服坐在许天身边偷看他忽闪忽闪的睫毛，看着他在我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在做出难题时抬头对我笑一下就是那场喜欢里最值得回忆的画面。
―7―
2014年参加第一次高考，我和许天双双落榜。
他提着行李就进了一所著名的复读学校为2015年高考准备，而我还在迷茫。
高考的失利让我整个假期都郁郁寡欢，更不知该如何选择。考前兴致勃勃计划好的旅行没心情去，家门都懒得出，其实连难过都感受不到。因为，又要离开了，父母没有因为落榜而责备我，只是多方考量比较替我选择一所三本的学校，一个并不喜欢的专业。
九月明明是遇见的季节，却要离开，连与许天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木木，明天就去学校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有？”妈妈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和我说话。
“妈，我想去补习。”
“什么？”
“我不喜欢这个学校，我要去补习。”
“一定要去吗？”
“我想去。”
“不会后悔？”
“不后悔！”
所幸父母是开明的家长，我终于在本该提着行李离开那天回了我们的高中。
许天，你不是一个人，哪怕是黑暗中也至少还有我。
―8―
整整一年，我小心翼翼的瞒着自己补习的消息，不敢联系任何一个旧友。
只是在节日才会拿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给许天发一条信息。然后，用漫长的时光等待他的一句：谢谢，你也是。
五个字，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但这就是我的动力，我们陪着彼此在黑暗中前行。
不是没有想念，不是没有冲动想要见他。只是，一向喜欢玩闹的我也知道，最重要的是学习。
一年的时光，支撑起我的不过是节日的短信，还有一张张写不完的数学卷子。
2015年的高考如期而至，依然不敢联系他，小心翼翼拐弯抹角的打听他的理想志愿，心里算自己的分数，还好，够得上。
“嗨，许天，我补习了呢。”
“许天，我们在一所大学，一起去学校吧。”
“许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一整年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后来，一句都没说出口，甚至不敢打电话给他。
高考成绩出来没多久，许天提着行李箱走了，还是那所复读学校，这一次，免费。
九月，我去了榕城，他喜欢的城市。
我想，2016年的9月可以在校门口接他，给他一个惊喜。
并说：“欢迎你许天，我可以做你的导游。但你要当我的男朋友。”
好久不见，真怀念许天的笑容，还有他长长的睫毛和白色的板鞋。
―9―
2016年9月我没有在学校门口接到许天，尽管我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和刚买的小皮鞋在门口站了一天也没见到他。
第二天，我认识了学校2016级数学与应用数学班所有新生，他们里面没有一个叫许天的人，也没人认识许天。
第三天，闺蜜神神秘秘的给我打了个电话。
“亲爱的，你猜我看到谁了？”
“鹿晗？”
“去你的，他才不会来这里呢。”
“再猜。”
“帅气的学生会主席还是初恋情人？”
“是许天啊，就是你那个同学，许天。你还记得吗？他居然是我们学校的新生！”
后来，还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只是在心里庆幸，哦，原来许天没消失。他还在就好。
―10―
再后来？
没有后来了。
从头到尾只是一场关于青春的暗恋。
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叫许天，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喜欢过一个作者叫八月长安，她写过很多关于青春的故事，有暗恋也有欣喜，还有遗憾。我最喜欢的是《耿耿余淮》。
至于我和许天，他没有余淮聪明我没有耿耿幸运，谁也不怪，这就是青春原本的模样。
少年时代的喜欢其实没那么多不顾一切，在未来面前我们也会权衡利弊，就像我认真的喜欢了许天很多年，但又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11―
暑假在家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笔记本，很厚，很新，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语文笔记。
我翻到倒数第三页看到那句话还在：许天，我们一起上大学吧。
穿过笔记本我看到一个执拗的少女，认真的写下一本笔记，悄悄在不容易发现的倒数第三页留下秘密，最后却只留在柜子里最下层的角落无人问津。
就像那些年的少女心事，只要不说，永远是属于自己的秘密。
―12―
2018年，我跟许天认识11年了。
现在，我们是朋友。
见面会笑不会闹。
聚会有碰杯没拥抱。
偶尔和男朋友逛街遇到他牵着女朋友的手，会笑着打招呼，然后告别。
我们都遇到另外一些人，过得不好不坏。
偶尔还会想起那首三行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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