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弯冷月,清清寂寂地挂着,泛着惨白的光,几颗星子零零星星地布在苍穹,是磷的火,忽闪忽闪。
无雪无风的冬夜,干爽透骨的寒冷,街上一片冷清,只剩商户门口的灯笼像暗夜鬼魅的眼睛一样猩红地看着空旷的街面。
偶尔一两声狗吠打破了冬夜的沉寂,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低沉幽咽的胡琴声。诉之不尽的哀怨缠绵悱恻,似叹息,似哭泣,似哽咽,直要听得人潸然泪下,心神俱伤。
明白内情的小街住民在温暖的烛火下与家人一声惋惜:
“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半疯了呢?”
“怎么能不疯啊,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被强迫进了宫,他本是情痴,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听说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一天一夜,醒来便痴痴傻傻,谁人都不记得了,只一把胡琴伴在身边,每日夜里到未婚妻家门口拉几曲。”
明明暗暗的烛火下,一片叹息!
街依旧空旷冷清,寒气愈盛,从街角转出一人,青色的长衫,依稀的月光下,见这人手拿一把胡琴,双目无神,缓缓走过这条冷冷清清的街道。在另一拐角处,似乎在辨认什么,到最后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胡琴声再次响起,先是轻缓忧伤,如同漫漫寒烟淡淡笼过空旷的街面,月冷星寂,夜色静阑。继而悲怆难捱,一股伤痛如同涨潮的江面汹涌而来。
胡琴声中,隐隐夹有凄凄的哭声,随着琴声的悲伤更甚,哭声愈加大了起来。
正在此时,琴声却“嘎”一声猛然停顿下来。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神采,惊喜地叫声“妍妹妹!”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亭亭玉立,纤腰婀娜如弱柳,容颜极美,淡淡的月光映衬下,飘飘渺渺若不真实。
“云哥哥,你天天在等我吗?”女子开口道,声音温暖轻柔。
“妍妹妹,我等的你好苦啊!”他站起来,一把握住女子的双手,女子的双手寒冷如冰。
“妍妹妹,你的手很凉,是走了很远的路吗?他们说你被抓进了宫,我总也不信,所以夜夜来这里等你,妍妹妹,来,我帮你把手捂捂,莫要冻着了。”他把女子的双手放进自己的怀里,小心地捂着。
“云哥哥,我在那边很寂寞,你愿意去陪我吗?”女子头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道。
“愿意,愿意,妍妹妹,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们总要在一处的。”男子紧紧抱住女子,温柔地说道。
“云哥哥,我带你去了那边,你不会怪我自私吧?”怀中的女子幽幽地问道。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最快活的。”
“妍妹妹,为何你的身子这么冰冷?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我怎么捂也捂不暖呢?”
“云哥哥,你现在跟我走吗?”女子离开他的怀抱,牵起他的手。
“好,我跟你去,去哪里都行,只要是你。”男子拿起胡琴。
夜渐渐深了,天上的星子更加辽远暗淡,那弯冷月不知何时隐到云层后面。街面依旧清冷寂寥,不知何时,商家门口高挂的灯笼里烛已灭,只剩夜色里暗沉的红色。狗吠声时而响起,打破冬夜的寂静,胡琴声已停。某户人家里不知是否在睡梦里,呢喃了一句:“琴拉完
,他该回去了。”
他与她牵着手走过这条清清冷冷的街,她不回头,只往前走,他似有所想,回头迷茫地望了望身后。
“妍妹妹,地上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啊?”他有些诧异。
“影子!哦,我的影子只怕是叠到你的影子里了啊!你看,月亮隐到云层后了,你也要没有影子啦!”
“妍妹妹,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我怎么也捂不暖。你冷吗?”
“是啊,我冷,那河里的水真是冷啊!”
两人渐行渐远,慢慢走进浓浓的夜色里,声音零零碎碎也渐渐听不见。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街面,街道再次沉寂无声!
翌日,街上的人没有看见半痴傻的他,听说淹死在了护城河里,河边留着那把曾经夜夜幽咽的胡琴!后来又听说他未婚妻因为不能忍受宫内阉人折磨,跳河自尽了!
再后来,人们渐渐都忘了,只有风在冬夜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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