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见到勒勒在房间里那副邋遢样,绝对想不到在香街上戴着小红帽的俏皮女子竟是同一个人。
再过半年勒勒就要本科毕业了,现在正是忙着找实习的时候。法国人就是这么执拗,一定要实习,一定要在自己专业领域里实习。对一个外国人来说,机会总是相对少一点。勒勒也和法国人一样执拗,其实回国开个实习证明是很容易的,或者在巴黎找个中国的公司实习也并不难,但是勒勒就铁了心要在法国找实习,一定要找法国人开的公司实习。
自从交了一个巴黎男朋友后,勒勒的法语的确是进步了不少,但是离达到醇熟的表达,还是有一些距离。毕竟,谈恋爱时,语言不通,使个颜色,来个拥抱就可以了。再谈到书面表达,就更是闹心了。勒勒也算努力,写好了求职信后,逼着自己的法国男友,逐字逐句改过来,改得两人都快头上冒烟了,终于也算弄出一个满意的版本了。
找工作总会经历一个起伏,一开始我们总是满怀希望,渐渐地我们的心就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不知深处时,一个面试机会就让我们复活了。勒勒自知实力不够,于是就采取了海投战术。她每天晚上都瞪大了眼睛,一则则招聘信息看过去,陆陆续续也投出去上百封邮件了。勒勒喜欢双腿盘着坐在凳子上,紧紧盯着电脑,若是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合适的岗位,总是焦躁地乱扯头发。简历投到自己都觉得饱和了,于是一个大字型躺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去想,放空就好!
大凡找工作的人,总会频繁的看手机,时时刷新邮箱,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求职机会,勒勒当然也不例外。这刷手机的频率都有点神经质了。勒勒既想接到面试电话,又害怕接到,怕自己没听清楚公司的名字,搞错时间等等,所以还是收到邮件最为稳妥了。
一百多封求职信石沉大海。勒勒表面上还是开朗、乐观,心里总是有些担心的。她越是和朋友说,“没事啊,那么多法国公司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内心却越是不确定。勒勒还是会每天都再找一些新岗位,这几乎已经变成一种惯性,却是有些望不到头的惯性。眼看着毕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勒勒也只能佯装给自己打气。反正最糟糕的退路,无非是回国弄个实习证明。
上天还是会眷顾勤奋的孩子,勒勒最终接到一个面试电话,是一家巴黎的公关公司,地理位置也很好,紧邻香榭丽舍大街。
面试是在上午十一点,勒勒一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上小黑裙。在巴黎这个地方,小黑裙永远是不会出错的。初春的巴黎还有些寒意,勒勒特意选了一顶红色呢子帽衬小黑裙。她收拾了下所有面试材料,深深吸了一口气,去参加面试。
面试的公司是在一幢复古的大楼里,这也算不上稀奇,巴黎市区基本都是这样的楼。外面的楼看似平平,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黑色栏杆的旋转楼梯,中间是欧洲最老式的双人电梯。电梯的门都是需要手动打开,里面的空间最多也就容纳两个人。其实巴黎市区的楼层都比较低,这么小的电梯也装不了什么家具,无非就是添一份情调。这家公司规模虽然不大,布置得却格外具有洛可可风。欧洲的客厅里,放着棕色皮质的大沙发,正对着欧式的壁炉,两旁还有个同一色系的大书架。旁边的展示墙上则是贴满了各个活动的照片。勒勒有一些沉醉,这样的复古环境,仿佛把勒勒瞬间转移到巴黎的“美丽时代”,想到旁边就是香榭丽舍大街,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能在这里实习真是太好了。勒勒已经开始遐想了……
一系列的提问后,那位干练的中年女性一边拿着勒勒的求职信,一边犀利地说道:“您的法语表达还是有些问题。我想知道这份求职信是您自己写的吗?”
“是我自己写的,但是……我朋友有帮我修改。因为……因为我觉得求职信上如果有错误不太礼貌,但我……我法语还不够好,所以拜托我的法国朋友……帮我修改。”勒勒紧张地回复道,甚至回答得有些结巴。
这位女士叹了后气,严肃地回复勒勒:“那非常抱歉,这份岗位可能并不适合你,它对法语的要求很高。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公司的关注,也谢谢您今天前来面试。”
在一片商业的感谢声中,勒勒心口如有针扎般难受,她也只能报以礼貌地回复:“也谢谢您告知我。祝您一切都好,再见。”
勒勒缓缓走下这复古地旋转楼梯,她没有如刚刚到这时一般兴奋,摆弄这时光机中的电梯。此刻的勒勒,已只是感到心灰意冷了。她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香榭丽舍大街上。
香榭丽舍大街连通凯旋门和协和广场,是巴黎最出名的景点之一。每年法国的阅兵典礼都是从这里路过,环法大赛也总是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冲刺。即使平时这里也是游人如织,刚刚来到巴黎的游客,总喜欢来香榭丽舍走一走,感受浪漫的法国。勒勒还记得第一次走在香街上的激动,尽管现在国内也是非常繁华了,很多地方甚至比巴黎现代化很多,但是这毕竟是浪漫之都巴黎,仿佛这里的空气都是如此的甜蜜。
然而此时,同样站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昔日带给勒勒的幸福感,已经如泡泡一样破裂。哪怕是几个小时前的那种期待之前,也已经荡然无存。这满目的奢华的大街,还有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只能让勒勒显得更难过。勒勒内心可能也只有四个字:心灰意冷。一次面试的失败倒不算什么,只是勒勒不知道下一个面试在哪里,那些石沉大海的求职信仿佛都沉在她内心里。她完全感受不到周边的人流,只顾自己慢慢往前走,但是要走向哪里,她并不知道,只是不想停下而已。
“小姐,您好!”
勒勒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招呼声打断:“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叫Pierre,很高兴认识您,您真漂亮。”这个法国人中等身材,棕色的头发,有点凌乱,在勒勒面前大献殷勤。
“谢谢……”勒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美丽的公主,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我就在旁边的珠宝店工作,这会正好午休。”Pierre见勒勒开始应答道,马上提出了邀约。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再见!”勒勒冷冷的答道,此刻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自己待一会。
“那我们bisous下吧。”Pierre仍然不依不牢。
“不……”虽然这似乎很不礼貌,勒勒还是断然地拒绝了,“……对不起……”尽管勒勒已经来法国两年了,对于法式的贴面礼早已熟悉,但是对于自己反感的人,尤其是反感的陌生人,勒勒还是相当抗拒。
“真的不行吗?那我可以亲吻下您的手吗?您这么漂亮,还戴着顶这么优雅的小红帽,就像个小公主一样。不知我是否有这样的荣幸……”Pierre显示出大大的惋惜,依然在和勒勒搭讪。
“很抱歉,再见。”勒勒一边摇着头,一边抽身走开了。
在接受了面试的打击后,又受到了别人的调戏,此刻的勒勒只想倒头睡觉,让心中的郁闷随着睡眠慢慢消逝。
勒勒拖着的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家,一下子就躺倒了。她什么也不想说,动也不想动,只想静静地休息会。但是她的思绪却停不下来,飞旋的旋转木马在她脑海中转动,穿着粉色芭蕾舞鞋的少女在歌剧院里飞扬。她感觉自己也在翩翩起舞,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跳着什么舞,也不知道要舞向何方。脑海中闪过香榭丽舍大街的场景,就好像闪过了自己的梦想。她仿佛就这圆舞曲的音乐,在香榭丽舍大街上飞扬……
只是突然间,雷声大作,轰隆一声,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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