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他的珍藏有着匪夷所思的功能。
小青恍然大悟:“我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啊,这不是我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是朱丽的声音。”
他在别墅门口专门挂了一个牌子,名曰:美人博物馆。
(一)
黄波没有想过,最初无意的收集,竟然发展成一座博物馆。
关于这座博物馆,要先从黄波的父亲说起。黄波的父亲叫黄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博物馆的建设,但他影响了黄波的思想,使这座博物馆的存在成为了偶然中的必然。
黄胜终身未娶的原因,是黄波后来听黄胜自己提起的。
早在2003年的时候,高考实行文理分科制度,于是高中学校给学生分班时,也按照文理科来分。黄胜上高中的时候选了理科,由于成绩优异被分到了理科的重点班,班上46人里只有7个女生。后来上大学,由于第一志愿没考上,黄胜被调剂到理工学院的冶金专业,全班33人,只有两个女同学。2003年,全国新生儿的男女性别比例为118:100,那一年20世纪70后男女光棍比例为2:1。黄波的父亲就是构成那个孤独可怜的光棍份子。
黄波本人也是特殊群体的成员——被父母遗弃的男孩。
黄胜在女生稀缺的大学里没有谈恋爱,为数不多的女同学挑男友的标准,都是有城市户口的、成绩好有前途的、家境优越(诸如富二代、官二代)、长相好,温柔、细心、幽默、有责任心、疼人等无价(无任何价值)的品质,显得毫无用处。在同龄男孩中,黄胜的综合竞争力排名挤不进前百分之六十的位置。
反正还年轻,那就不着急呗,姻缘要来的时候自然会来。黄胜用这样的自我安慰陪伴着自己。
毕业后参加工作,黄胜的运气一直不太好。冶金专业出来,没有社会关系进不了研究所,唯有按照先就业再择业的权宜之计,放弃所学专业,选择了门槛最低的职位——人事行政,等着日后有机会再转行。性格沉闷保守的黄胜在情商要求颇高的职位上,多次被八面玲珑而又勤奋卖力的女同事抢了晋升机会,于是工资也涨得慢。人事行政这个职业,门槛低谁都能入行,但能做得精爬得高的是少数,不像其他类似建筑学这样专业性强的职业,年资浅也能拿到高工资,人事行政岗是要熬年头的。等到黄胜意识到这点,已经是五六年后的事了,他多次想转行,却又不能接受从低做起,于是便死了心,继续在女人独占大半边天的人事行政岗奋斗。
黄胜是农村孩子,老父母是农民没有买社保。黄胜心里时常计算着父母养老要存多少钱,如果生大病需要多少钱,而最令黄胜局促的是一路飙升的房价。
毕业后第三年,黄胜的姻缘终于出现。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的他,终于成功追求到公司大楼里一间牛奶公司的市场助理。
女孩比黄胜小两岁,恋爱谈了五年,黄胜提出结婚,女孩说存款多少了?离买房首付还有多少?女孩拿出自己的积蓄连着黄胜的积蓄算了算,最后没等女孩子开口表态,黄胜就跟女孩说再等等。
等着等着,积蓄是有所增加,但离首付却越来越远;等着等着,女孩子提出了分手。
黄胜和女孩分手不久,他的老父亲在地里摔倒,开始脚上只是一点伤口,老人不愿意去医院,说是这年头感冒上医院都要连着打几天点滴,没个小一千还治不好,于是让老大娘抓了药每天帮他敷上。一段时间过去了,伤口一直不见好,反而发炎扩散,病毒感染烂掉大半边腿,最后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要截肢了。
这次手术和住院,把黄胜攒了几年的老婆本花得所剩无几。自打那次,黄胜放弃了买房娶媳妇的计划,两老还在世,买房的钱随时是他们的救命钱。
两老给黄胜介绍媳妇,都是村里的姑娘,虽然对男方的要求不高,对聘礼也是觉得过得去就行。可黄胜好歹是村里稀有的大学生,毕业后也好歹在城里有稳定工作,于是又瞧不上没出过城文化浅薄的姑娘。久而久之,两老也有心无力了。
黄胜三十八岁那年,两老给黄胜抱来一个一岁半大的小男孩,是邻村人家生的第四胎,因逃避超生罚款,一直东藏西躲,孩子没有户口,养了一年多,实在撑不下去。
是个男娃哪!黄胜的老母亲于是把娃儿抱来了养。
黄胜说不要养,男娃长大会像自己这样没钱买房子娶媳妇。
黄胜看着小男娃儿,小男娃儿没有怕生躲着,没有哭闹,愣愣地站着,两只大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自己。
什么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个智障吧?智障也好,不用追问生父生母,不用成天想着娶老婆。 这么一想,黄胜忽然觉得这男娃儿跟自己一样可怜。
黄胜收养了这个淡定小男孩,取名叫黄波。
黄胜带着黄波住在他工作的城市的一间两室的出租屋。黄波十一岁之前,父子两跟老头老太太住在一起。
黄波与爸爸同睡一张床,爸爸经常在睡觉之前玩手机。有一次他刚睡着不久,朦朦胧胧听到邻居来敲门说有房间门锁坏了打不开,要找他帮忙。黄胜披着衣服就去了邻居家,手机就放在枕头上,屏幕发出淡淡的幽蓝的光亮。
黄波拿起手机,屏幕上满满的细小的文字,是一部小说,正说到男女抱在一起。那是一段让人读来脸红心跳加速的文字。黄波的眼睛一下子被屏幕吸住,惺忪睡眼顿时睁大成“金睛火眼”,鼻子喷着急促的气息,胸膛上下起伏。
对了,黄波不是智障,黄胜对此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感到欢喜。
初中的时候,黄波身边的同学都有喜欢的人。早在小学的时候,班上就有男孩子交了女朋友。到了高中,大多数同学谈过两三次恋爱。黄波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他曾经暗自喜欢他初中的班主任,一个32岁有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她长得不算惊艳美丽,但她的笑容,是黄波见过的最能让人感到幸福的笑容。每次她笑,那两个可爱的酒窝,连嘴角的法令纹也变得动人,半眯着的眼睛像月牙,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发现自己喜欢班主任时,黄波心里有一种见不得光的羞怯。班主任教语文课,每次上课,黄波无法集中精神。他总喜欢看她讲到不同课文内容时表情的变化,喜欢看她朗读课文时微微低着的脸。有时她环视学生时与他目光交接,他总脸上一热,全身僵硬紧张,而老师转身抄板书的时候,他毫无避讳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她随意盘在后脑的头发。他幻想着,把她盘发髻的夹子取下来,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
离中考越近,黄波心中隐隐的哀愁愈加深厚。他计划在升学考试中故意失手,申请留级复读。可万一复读班不是她教语文课呢?下一届升学考试难道还能故意留级?于是作罢,最后他还是考到了第一中学。
初中三年,黄波一直暗恋着他的班主任。到了一中看不到他的班主任,黄波对班主任的眷恋被高中繁忙而新鲜的生活慢慢冲淡。
第一个学期过半,新生们就速配谈起恋爱。一中是寄宿学校,在这春意萌动的花样年华,男生们的心中时不时有一股热力在燃烧着,这股热力在胸腔、腹腔发酵,变成了寝室里的谈资,让大家夜里的辗转难眠。
这一次黄波喜欢的是班上的一个女生——徐小爱。徐小爱长得高高瘦瘦,几乎与黄波齐头,五官很好看,属于耐看型的。虽然长得好看,但一开始黄波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女孩子,直到有一次黄波上自习课弯腰捡橡皮擦的时候,正好撞见坐在他右后方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回避目光。从那以后,黄波总觉得有人在时刻注视着自己,于是一举一动会变得不自然,内心的丝丝得意渐渐交织起一张情网。渐渐地,黄波故意制造与女孩眼神接触的机会,出入都要从女孩的座位经过走教室后门,再也不走前门。你来我往,徐小爱也渐渐感觉到黄波在关注着自己。
暧昧的互动一直持续,一次又一次,女孩以为马上有进展了,可男孩的态度依然不明朗。女孩忽而自信忽而迟疑,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与黄波有关的一切,以及对黄波心意的种种猜测。这本日记后来被班上的叛逆差生从抽屉里搜了出来——拆穿那些谁喜欢谁的秘密,总能制造出骚动和快感。绯闻、暧昧、暗恋、取笑、起哄永远是中学时代最精彩的课外活动。
全班甚至隔壁班都知道了徐小爱喜欢着黄波,徐小爱没有觉得尴尬难堪,反而觉得既然公开了也好,如果之前黄波是怕被拒绝不开口表白,那现在他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可是一直到高考结束,毕业典礼散场,徐小爱也没有等到黄波的告白。
其实自那次的日记事件后,黄波并没有因为流言蜚语而回避与徐小爱的接触,反而比起之前更主动和徐小爱说话了。徐小爱学习用功,连下课去食堂排队都觉得浪费时间,经常为了避开高峰期最后一拨去食堂排队。好几次忘了时间,去到食堂大娘们已经在打扫了,她差点吃不上饭。于是黄波下课也不走了,等时间差不多就提醒徐小爱去吃饭。起初徐小爱以为黄波是在等自己一起去食堂,高兴极了,但黄波没有和徐小爱一起走。他和她一起走出教室,黄波始终在徐小爱快五六米远的地方走着,快到食堂的时候,徐小爱才发现黄波不在自己身后,估计是回宿舍了,心里一阵失落。
后来,徐小爱没有看黄波一眼,表现得很冷漠任何。黄波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寻找一切机会静静地关注着徐小爱。中午下课铃一响,黄波马上冲出教室,徐小爱假装没反应,其实心里在赌气,书看不进去,连饭都不打算吃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黄波把一碗打包的乌冬面放在了徐小爱的桌上,徐小爱抬起头一脸茫然。“食堂也就那几个菜。这家日式面馆在学校对面新开的。”
寄宿学校,除了周末放假能出校门,其他的时间都是要请假单才允许外出。黄波要么收买了看门的校警,要么就是爬墙出去的。
“废寝忘食学习是书呆子,怄气绝食的是傻子。”
不甘心被看穿的徐小爱一脸不服气正想辩解,黄波转身走出教室往球场走出,留下一句:“嘴巴不是用来解释废话的,是用来吃东西的。”
徐小爱于是安静地吃着面。
徐小爱每天吃着黄波帮自己买的饭度过了被高考压迫着的高中。在徐小爱收到中山大学录用通知书的那天,黄波终于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高中同年级的文科班女生陈一萌。她是黄波室友的初中同学兼好友,黄波也是因为这位室友而开始跟这个陈一萌接触,经常三人行走在学校里。
黄波和陈一萌互相之间都谈不上是喜欢,只是关系很好,在他认为应该要谈恋爱的时候,他让她做自己的女友。黄波提出在一起的时候,陈一萌觉得谈恋爱也无非如此,那就谈呗。
陈一萌不是徐小爱,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把她当做徐小爱。
徐小爱考的重点大学远离家乡,自己不优秀高考落败要去北方的不知名学校,为了不耽误女孩的前程,他故意制造伤心事件让徐小爱铁下心奔赴美好前程。
好吧,这都是报摊花季雨季杂志里,校园爱情故事的桥段,但那确实是很多人的初恋故事,即便千篇一律,总会是当事人的独一无二。
青涩时期对感情的处理都是如出一辙地笨拙而稚嫩,同时也这么的情真意切。高考过后,大家心里都是大片大片的失落,对高中时代终结的伤感,对未知将来的担忧,急切需要别的东西来驱除,这也是黄波与陈一萌谈恋爱的原因。
徐小爱听到二人正式在一起的消息,果然真的像花季雨季故事里的女孩一样,痛苦自闭一段时间之后,割断与黄波的所有一切,奔赴她美好的前程去了。
黄波最后和陈一萌在开学之前就分手了,虽然双方都没有谈过恋爱,但也心知肚明,他们二人都不能激发对方的费洛蒙。值得安慰的是黄波在上大学之前结束了处子之身,正是在和高仿女友的肉体摩擦中,两人终于忍不住笑场,于是明白这不是恋爱,二人草草了断了价值千金的春宵,也结束了恋人关系。
黄波比较幸运,陈一萌没有觉得自己的初夜都给你了,跟我分手你就一辈子亏欠着我。黄波也比较厚道,日后的任何一次的提及往事,都不会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这样的话来否定这段恋爱。相反,黄波一直对外声称,和陈一萌的恋爱虽然只属于高仿,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场恋爱。
“如果你想确定和一个人之间的爱情,做一场爱,答案会在穿上衣服之前,甚至二人还是一个整体的时候,猛然蹦出来。”以后的大学卧室夜谈,遇到室友对他一直单身的冷嘲热讽,这初夜总结而来的至理名言是黄波唯一的有力的反驳。
经历了暗恋和索然无味的恋爱,两情相悦实在太难,黄波开始觉得自己无福消受。而从父亲那里了解到的,获得一个理想的妻子是件难度系数极高的事情,以致于父亲单身过了一辈子。
黄波也是执拗的人,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就宁愿不要谈恋爱。于是恋爱这事儿就一再耽搁,直到忽然醒悟生理需求不能总单靠一己之力来解决,黄波开始尝试与女孩子约会。
黄波始终说这是约会,不是谈恋爱。
跟黄波约会的是大四在实习单位认识的女孩子,女孩叫叶静,很喜欢黄波。黄波始终不明白叶静喜欢自己什么。几乎整个实习期,叶静与黄波形影不离。黄波的学校在三环外,叶静是本地人,家住一环路。
为了和黄波多点时间在一起,叶静用自己的实习补贴和家里给的生活费在实习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跟黄波住在一起,黄波因此免去了每日的路途奔波,两人过上了白天一起出门上班,晚上一起回家做饭的日子,当然负责做饭的是叶静。
实习结束后黄波和叶静分手了。叶静对自己很好,可黄波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爱叶静,而自己是要回去照顾父亲的,没有理由让叶静跟着去,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于是二人分了手。
毕业后黄波回到了父亲生活的城市工作。在办公楼的电梯里他遇见了王茵。 王茵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紧身连衣裙,细长的腿下是黑色的细跟高跟鞋,手腕带着皮质表带的手表,手臂挽着质地硬朗的手袋。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高贵的职业魅力,勾引着黄波想入非非。
王茵出现的时间很固定,每次是都是早上九点一刻。黄波每天都是踩着九点钟回到公司打卡,然后再留下楼买早餐。第一次遇见王茵就是在买完早餐回办公室的电梯里,她最后一个进电梯。黄波出电梯之前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楼层按钮,因为电梯里有好几个人,他无从推断王茵在哪一层出电梯。 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不管什么时间出入电梯,黄波都仔细留意,可都不见王茵。他差点要放弃了,却又在买完早餐回办公室的时候,在电梯里碰见了王茵。黄波看了看手表,九点一刻,跟上次的时间一样。
这次电梯里只有他和王茵二人。他看了看楼层按钮,顶层五十二层亮着,于是按了五十一层。黄波有意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王茵身后,与她保持着不算远却刚好足够观察她全身的距离,他毫无顾忌地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尤物,缓缓地享受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从她上班的时间、衣着打扮、淡定而自信的神情,黄波推测她应该是公司高层。
五十一层到了,黄波不舍地挪开视线,看着即将打开的电梯门,才想起来电梯门是光滑清晰如镜子的不锈钢,他这才发现王茵正通过不锈钢上的影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黄波倒是没有觉得狼狈难堪,反而壮起胆来,经过王茵身边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故意别有深意地看了王茵一眼。
五十二层只有一家公司——卓能国际,一家实力雄厚新加坡地产公司,这两年在内地的土地储备在业内排名前三。
黄波好奇王茵的职位,好奇有关她的一切,最好奇的是,这样的女人会有一个怎样的丈夫。
以后的每天九点十五分,黄波都刻意出现在电梯里,偶尔几次看不见王茵,他就徘徊在一楼电梯口等候几分钟,有时能等到她,有时等不到,也许是外出公务不直接回公司了,也许是休假了。即便再次遇到,电梯里总有其他闲杂人等,难有二人独处的时机。
黄波觉得,夹在人群里,王茵也许有意无意地看过他几眼。
黄波心里暗想,等下次电梯里没人的时候,一定要出手。
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可电梯一层一层往上走,已经走到三十几层了,黄波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开口。倒是王茵先说话了。
“五十一楼是台湾的一家女装公司,除了老总,其他职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
黄波明白王茵看穿了自己,忽然有了豁出去的勇气:“你叫什么名字?”
王茵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黄波。 “集团副总裁——王茵。”名字下面是王茵的电话号码,黄波轻声读着名片,难掩意外收获带来的惊喜。
“五十一楼到了。”黄波已经没必要在五十一楼出电梯了。
“我先送你上去吧。” 王茵没有说话,到了五十二楼,她走出电梯,也没回头看黄波一眼,黄波却很高兴,在电梯里跳了起来。
有戏了。
黄波开始和王茵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接触,两人很默契地在电梯里不说话,黄波不用跟着她上五十二楼了,因为想见面打电话发短信都可以。二人通常在离写字楼步行十分钟的高级酒店见面,王茵时间比较自由,通常不到下班时间就提前先过去办好入住,把房间号告诉黄波,黄波下了班就去与她汇合。两人几乎没有一起出现过在公众场合,连晚餐都是在二人翻云覆雨之后,让酒店餐饮部送到房间的。
王茵让黄波着迷,神秘而又高冷的尤物,竟被他一个黄毛小子征服于胯下,换是哪个男人都会自豪而兴奋。
即使除了肉体之外,他还想揭开她其他方面的神秘面纱,黄波很识趣没有问她任何私人问题。他知道她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家室的女人,而有家室这点,让他有点羞愧,为了说服自己他不是小白脸,好几次他都提出由他来支付房费,虽然这高级酒店一晚的费用相当他几天的工资。
王茵拒绝了,她总是轻而易举看穿了黄波的想法。
“我不包养小白脸,你也没有接受过我任何钱财,不是么?”
久而久之,黄波就毫无心理包袱也没有经济负担地享受着与王茵活色生香的幽会。
王茵不像黄波过去接触的任何一个女人,不温柔不粘人,话也不多,不温不火也不冰冷。她总是若有所思,即使人在眼前,黄波依然觉得她是如此的虚无缥缈,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柔软,她的喘息,黄波才觉得这个女人还有一点点真实感。
与王茵的关系维持了大约半年,这期间黄波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思。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有需要就在一起,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没有其他琐碎杂陈困扰着。可有时候,他仿佛不想离开酒店的房间,不是因为欲求未满,而仅仅是想跟王茵多呆一会,即使没有任何交谈,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呆着。
忽然有一天,黄波意识到有个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对王茵产生了性以外的渴求。有感情就会有牵绊,就会想要更多。
这个困扰很快就消失了——王茵走了。走之前没有给黄波任何的通知。黄波觉得好些天没有接到王茵约自己的短信和电话,琢磨了几天要不要主动约她见面,却又怕自己陷进感情的漩涡而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王茵可能会因为避免麻烦而结束二人的关系。
再三犹豫之下他还是按捺不住,拨通了王茵的电话,对方挂断了,马上又发来一条短信:公司业务重心转移,我回新加坡了。
王茵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黄波很烦躁,任何女性也看不上眼,自问对王茵的迷恋还没到达茶饭不思的的程度,他觉得仅仅是欲望作怪罢。
那次和同事从KTV出来已经十二点过了,与同事分开之后,他独自一人路过停车场,停车场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名片,他低头看着名片,上面印着一个穿着粉红肚兜的女郎。 不能再想着王茵了,再遇到像她这般的女人也不太有可能了,高不可攀的幻想还是早点结束罢。
思想调整之后,黄波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打了电话,找了一家连锁酒店。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他从猫眼往外看,虽不是名片上的香艳女郎,但相貌也不赖。
黄波不知道第一句话改说什么,他请女孩坐下,自己离她两米远站着。
女孩看着他,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比我还紧张啊。”
女孩很年轻,她很努力地想表现得技术娴熟,这种刻意却更加暴露了她的笨拙,与王茵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黄波没有因为她的表现而感到失望,反而从她身上获得了自己主导一切的满足感。
两人一边做爱一边聊了很多,都是黄波提问,女孩回答。女孩回答得很真诚,没有那种把你当客人希望你回头帮衬的阿谀热情,也没有那种命不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冷漠。黄波觉得与她交谈,就像在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交谈一样。
黄波从一些电影上知道,有些女孩子是按次数收费的。他想问她收费标准,又觉得刚才聊得那么好,忽然问这么个问题,怕是会破坏气氛。
还没犹豫出结果,躺在身边的女孩主动骑到了他的身上动了起来。
不行,没有带套。
如果你喜欢不要,我也可以不要。算谢谢你陪我聊天。
你会怀孕的,你还年轻。
你就说你喜欢不用,还是你嫌我脏一定要用?
黄波没有回答,扶着女孩的腰动起了下身。
女孩躺在黄波身旁,大约睡了两个小时。直到她的电话响起。
哪家酒店?嗯……不远,半个小时左右吧。
女孩穿好衣服,黄波给她双倍的钱,她只要了她觉得该拿的那一份。
第二次是我要的,不算是你买的。
你还是拿着吧。
女孩的神情黯然,捡起地上黄波唯一用过的安全套,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我留着,抵第二次的费用。
那我也要留你的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长指甲。
(二)
女孩脱衣服的时候,黄波注意到的不是女孩的身材,而是那双涂着粉色指甲油细长的手指。 于是,黄波留了女孩子左手剪短了的无名指的指甲。
从那以后,黄波没有恋爱,他确定他可以不需要正常的恋爱来满足自己生理和心理需求。他开始跟不同的女孩子发生关系。有的地铁里碰过面几次的白领,有社交软件上搭讪来的女人,也有跟上次一样,打小卡片上的电话叫来的。
至于心理需求,他开始了一项新的爱好,足以填满他空窗期的空虚感。他收集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女人的东西——如果女人的头发柔顺光滑,他会留下她的几缕秀发;如果女人的手部很美,他会留下她的指甲;女人的腿部曲线很诱人,他会留下女人脱下来的丝袜;如果女人有着性感的嘴唇,他会留下女人用过的唇膏。当然,也有女人的贴身衣物。有些女人不介意给黄波他想要的,但也有介意的,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把贴身衣物留给一夜情的男人。他也不勉强,哄了几句不行,提出交换也不从,那就改要次选的物品。
并不是所有他保留的物件都来自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也有他求之不得,或者明知求不得而不作尝试的女人。他同部门的同事朱丽就是其中一个。
朱丽是老员工了,虽与黄波同龄,但进公司的时间比黄波早很多,黄波刚到公司的那段时间,多亏了朱丽处处提醒和指导。黄波转正之后,朱丽结婚了。虽有爱慕之情,但出于欣赏和感激,没有做出半分非分的行为。
黄波认为朱丽最迷人的地方,是她的声音,特别是她指导黄波工作的时候,黄波好多次都因为她的声音而分了神。于是趁她不在公司的时候,黄波偷偷把她的座机听筒用一个新的换了,自己留着那个承载着朱丽声音的旧话筒。
日复一日,黄波收集着各种与他欣赏的女人有关的物品,这些物品与女人相比较起来,容易掌握多了。
他的情感通过收集和整理这些物品得到了寄托,至于生理上的需求,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于是,娶妻一事对黄波而言,成了无所谓的事情。
有时候看着他收集回来的物品,回忆着她们的美,她们的好,他会感叹,这样的女人,要是做了自己的妻子,只有吃苦的份儿,她们身上迷人之处,也会被不适合的婚姻而慢慢抹杀。
黄波三十二岁的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的父亲黄胜也已经退休,决定回老家养老。
整理爷爷奶奶的遗物、收拾父亲的东西送回老家。屋子忽然空出来不少地方,黄波终于可以把他多年来收藏的宝贝,一一罗列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当他从衣柜、抽屉、床底的收纳箱翻出一个一个盒子,他才发现收藏数量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此时的黄波有了一些积蓄,能在这座小城市买一间新房。他决定搬离原来潮湿阴暗的小屋子,以更好地保存他的珍藏。考虑到他的父亲可能会再回来城里,他把那小屋子也买了下来,而他的大部分行李都放在了这个小屋子里,好让新房子有更多的空间放他的珍藏。
新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家具简单。黄波对此很满意,他有了更多的空间可以设计成展示区。他找来装修工,参照着博物馆的罗列格局,订做了玻璃柜,购置了相框和其他陈列所需的配置,逐一将收藏品归类,罗列,并写上标签:收集的时间,物主,以及她突出的几个特征。
一开始,黄波的陈列只提供给自己观赏,无论他走到屋子的哪个角落,都可以看见不同的珍藏,通过这些珍藏,他回味那些女人的一切,这让他心满意足。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他的珍藏有着匪夷所思的功能。
黄波在酒吧里认识小青的那个晚上是情人节,周边的酒店都满了,黄波只好把她带回自己家。
小青对黄波屋里的陈列无比好奇。两人泡在房东留下来的那只陈旧的浴缸里,黄波把那些收藏品中印象最深刻,最有意思的一一介绍给小青。
小青听得饶有兴致,忽然站起身来,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她在屋子里转悠,观看着黄波的珍藏,想象着物品原来的女主人。
走到那只黑色的座机话筒面前,小青看见标签上写着朱丽的名字,想起黄波刚才形容的朱丽的那迷人的声线,她好奇地打开玻璃陈列柜,拿起那只话筒,把话筒贴在自己的耳边,仿佛这样就能听见朱丽的迷人声线。
可小青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只听见墙上的钟传来“咚咚咚”的报时响声。
凌晨十二点。
“仅供参观,请勿触碰。”
黄波一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小青拥有一副低沉黯哑的老烟嗓,与她那前凸后翘、烈焰红唇的妖娆格格不入,她一直渴望能有一副充满磁性魅力的嗓音。
“碰一下而已,你再怎么拿它当宝贝,它也不会变一个朱丽出来。”
黄波一动不动,像僵住了一样。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陈列柜里的射灯发出微弱的灯光,打在黄波一边的脸上,投下了半边暗影。
小青看不清黄波的表情为何如此阴森,她心生提防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指不定眼前这个对于有奇怪收集习惯的人,内心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黄波向小青走近了两步,神情诡异.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你……你想做什么!”
“你的声音,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
小青恍然大悟:“我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啊,这不是我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是朱丽的声音。”
黄波一脸惊讶,思索片刻,他拿出旁边另一个展柜里的一双肉色丝袜,让小青穿上。 小青此时已经六神无主,黄波竟还让自己穿别人穿过的丝袜。
出于无力思考也好,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也罢,她唯有照做。
小青穿上丝袜,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不对啊!”黄波喃喃自语:“你转走两步,转两圈看看。”
黄波的语气里充满急切,小青一一按他说的做。
过了几分钟,黄波还不肯让小青脱下丝袜,只是一味地盯着小青的腿。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变化。”
“什么变化,你到底想干嘛!”朱丽的声音再次从小青嘴里发出。 “你的腿应该会跟你的声音一样,变成跟物主一样的才对。”
黄波踱了几步,停下来问:“你刚才在话筒里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听到,周围特别安静,只有这个钟的钟声。”
黄波看着墙上的钟,眼睛睁得很大。
他请小青明晚再来他的屋子。
一开始小青不同意再次和举止奇怪的黄波共处在这个诡异的房间,他告诉小青:“你明天不来,不但没有朱丽的声音,还会变哑巴。” 这只是吓唬她,他都还没有弄明白事情。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小青如期来到黄波的屋里。这一天的早些时候,黄波给朱丽打了通电话,没有聊其他,只寒暄问候了几句,确定了朱丽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丢失。
所以,第一点疑虑消除了:小青是复制了朱丽的声音,不是交换,也不是偷取。
为了缓解小青的紧张,黄波把他的猜测告诉了小青,也告诉了她今天的发现,以及接下来需要她配合验证的事情。
小青听完之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受好奇心的驱使,她放下了对黄波的提防,也很期待和他一起解开谜题。
十一点五十九分,按照黄波的指示,小青拿起几缕细长柔顺的黑发,捧在手心等待着。
“咚咚咚……” 凌晨十二点的报时钟声响起,两人看着墙上的钟,好像在迎接一个期盼已久的历史时刻。 钟声响过后,两人转过头看着对方。
“怎么样?”小青紧张地问。
黄波没有说话,忽然大笑起来。
小青冲进浴室,站在镜子前尖叫。
她那一头干枯的奶奶灰短发,变成了一头柔顺的及腰黑发。 还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小青的声音依然是朱丽的声音,没有还原。
于是,小青的从一个染发、烟嗓的摇滚少女,变成了长发及腰声音迷人的美人。整个过程黄波就站在她面前,然而变化就是悄无声息地发生,瞬间就完成了,黄波还未反应过来,变化就完成了,仿佛小青的头发本来就是黑、直、长的。
“哪天我想换回来原本的我怎么办?”
“其实我也还没有十分明白这里面的玄机,你什么时候想还原,来找我,我尽量试试。”
想起之前黄波介绍他的藏品时所说的话,小青走之前主动给他留下了自己的内衣。
“我最满意的就是我的身材,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给哪个丑八怪用哦,优先考虑烟嗓的女人,万一哪天我怀念烟嗓,可以换回去。”
黄波把小青的内衣放进陈列柜,在标签上多标注了一条:与烟嗓交换。
(三)
小青激发了黄波的一个灵感:他可以通过交换藏品而改造出自己喜欢的女人。
从前美丽、优越的女人他没有能力拥有,而现在,他可以将一个资质平庸的女人,按自己的喜好进行改造。
黄波终于掌握了主动权,他甚至打算,日后给父亲也改造出一个满意的老伴。
自那以后,黄波几乎对每一个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都进行了改造,有了能变得更美的机会,女人们求之不得,并自愿贡献自己的物品以作回馈。以前黄波只挑与女人身上最美的特质有关的物品,后来他回忆起小青——也许有人最终就喜欢自己的烟嗓呢。于是他的收藏由原来的精品路线改成多样化路线。
收藏与改造,本来只为了找到一个愿意跟自己一起的完美女友,可黄波改造女人的神乎其技渐渐传开,始料不及的事情也陆陆续续发生了。
起初是对自身某些方面不满的女人慕名而来,提出用自己的物品交换,或者付钱,或者献身。
黄波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收集这些物品,仅仅是出于对女人的欣赏,而将这些物品用于改造女人,也只是帮她们圆梦。如果说这其中有私心,也只是享受这过程中他作为主宰的满足感。若借此来获得财色,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卑鄙低下。
然而黄波显然高估了自己对七情六欲的自制力。
如此财色双收的美差,他乐在其中不能自拔,他的财富迅速累积,他的藏品也越来越多。
有些女人从黄波那里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相貌,过段时间又拿与这副新获得的相貌有关的东西,与黄波交换更为惊艳的相貌,或者改造自己身上其他的部位。
总之是上瘾了。
至于为何只有自己能召唤这些这异功能,黄波一直都没有头绪。随着美人博物馆的业务越来越繁忙,他也无暇去追究原因了。
因为改造只能发生在凌晨十二点,但前来洽谈交换、改造事宜的人越来越多,连白天的时间也占用了。黄波辞掉了他的工作,换了大别墅,扩张了他的收藏事业,全身心投入其中。
他在别墅门口专门挂了一个牌子,名曰:美人博物馆。
博物馆的名气越来越大,女人趋之若鹜,一方面想变得更美,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物品能进入美人博物馆,证明自己身上有着别人羡慕的特质,是一种光荣。
每当凌晨十二点,美人博物馆里都会有一批女人获得了焕然一新的形象,她们一边惊叹着把黄波奉为恩人,一边憧憬着由此开启的新生活。
有人也模仿过黄波,在凌晨十二点拿着与某人紧密相关的物品,企图获得那个人的某种优良特质,但都没有成功。
有的人挑选用于改造自身的藏品时,不放心效果,要求黄波出面约藏品的贡献者见面,当面验证品质。有些贡献者同意见面,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自己的五官、体香、腿型等等优势,会被什么样的人获得。黄波不出席二人的会面,因为两个女人谈不拢而互相撕扯的情况很多,有些贡献者瞧不上对方而不愿意对方获得自己身上的优良特质;有些一心想要改造的女人见了贡献者,表现出“原来你还不如我”的蔑视态度,引起了对方的气愤。
来客络绎不绝。
夫凭妻贵,飞上枝头的暴发户,嫌自己有钱老婆长相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影响到他们的床笫之事,至今仍未有孩子。 黑社会的小混混爱上了老大的女人,想让女人改头换面,与自己私奔而不被追杀。
找上门来的除了女人,还有男人。 长得跟双胞胎姐姐一模一样的弟弟,希望黄波能帮忙改造他的姐姐,从此他就不用被人笑话跟女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有异装癖的男人想通过博物馆将自己变成女人。这些男人没有物品拿来交换,只能给黄波付钱。
当然,多少钱也无用,博物馆只能改变外在容貌,只能在女人与女人之间产生作用。
美人博物馆里的藏品几乎能改造出任何你想要的女人。从一开始的每天改造一个,发展到后来每天改造几十个,黄波认识了不计其数的女人,只要他稍动点心思,他就可以使女人们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去改造自己。
这就像推销产品一样。比如有女人喜欢樱桃小嘴,黄波会说,根据前来美人博物馆接受改造和贡献藏品的客人反馈,近年更加流行舒淇那样的性感嘴型。她们把黄波看做阅人无数的专家,对他的意见颇为重视。
于是,黄波改造出了不少有初中班主任、叶静、陈一萌、朱丽、王茵影子的美人,当然,用于实施这些改造的藏品,不是来自于黄波这几个红颜,只是与她们特质极其相似的替代品,因为黄波不愿意美人博物馆与她们有任何关系,或者说,他不愿意她们知道自己在做着这样的一件事情。即便他想获得与她们有关的物品,她们几个人早已无处可寻了。
黄波最想改造出一个徐小爱,可无论他怎么用心收集,稍微有点接近的藏品都用过了,他依然都觉得无论怎么改造,那些女人都与徐小爱相差甚远。
意想不到的是,陈一萌主动来了美人博物馆。当她浓妆艳抹地出现在美人博物馆的时候,黄波并没有认出她来,是她首先认出了黄波。
高中毕业后陈一萌去了一所艺术学校学表演,之后成了演艺公司的演员,穿梭于不同的庆典活动跑场。后来因为在网上刷自己的活动照片,被网民发现她跟某一夜成名的女星长得像而成为网红,有了偶尔在电影里客串的机会,勉强也算挤进了大荧幕。
“都演电影了啊,是什么电影?” 陈一萌说了几部知名度算得上高的电影,黄波都有看过,可再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电影里面哪个是她。
陈一萌说“我做过几次微整形,而且每次在电影里的造型和化妆效果都不一样,才出现那么几个镜头,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你本来就长得挺好看的,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对整形是很不放心的,可是我们搞演艺的,长相很重要,整形的风气在业内很盛行。我第一次整形只做了割双眼皮,效果还不错,才发现整形也不是什么艰难、恐怖的事情,于是又开始垫鼻梁,然后是下巴……慢慢地,就越来越不像自己。”
想起高中时代的陈一萌,黄波感到唏嘘,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想到这美人博物馆竟然是你开的。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太久没见而已。你现在也挺漂亮的。”黄波尝试安慰陈一萌。
“做我们这行想尽办法要红要出名,可是都这么些年了,能红的早就红了。我已经不想再过这样下去了。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复原我原来的样子?”
“我这里确实有些藏品,来自跟你特质相似的女人,我只能尽量,但并不能百分百跟你从前的样子像。”
陈一萌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黄波接过照片一看,照片里的陈一萌穿着高中的校服,站在球场上笑得很灿烂。
陈一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隔了这么多年了,怕你拿不准。”
黄波把照片还给陈一萌:“你的样子我永远的记得。”
陈一萌感到心头一热。
她和他是对方的第一个正式恋人,她和他交换了自己的第一次。
黄波没有花很多功夫,就找到了最能把帮到陈一萌的藏品,因为他本来就给那些承载着跟他那几位红颜相似特质的藏品做了特别的标注。
黄波将所有的预约推后,专门只给陈一萌做改造。
第一天改造的效果不算理想。第二天黄波又将另外几件藏品用于陈一萌身上。最终,二人花了三天,最大限度地还原了本来的陈一萌。
还原的效果,虽然跟原来的陈一萌本来的样子有差别,但陈一萌本人很满意。
陈一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内心很感动。经历了这些年的浮沉,往日青涩时期的美好时光重现眼前,眼前的黄波仿佛还是当年的稚嫩小子。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陈一萌怔怔地问。
黄波迟疑了一下。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夜宵吧,这附近有家烧烤不错。”
二人在烧烤店安静地喝着啤酒,好一阵子才开始说话。
“上大学之后这么些年,我们到现在才碰见。”
“毕业后我去了上海,后来去了北京,去年在横店附近呆了几个月,想着近水楼台,也许运气好能遇到好的机会,去了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你这也算是追寻理想,不愚蠢。你还住在一中附近吗?”
“不住那里了,刚毕业那两年偶尔回去看看,后来爸妈去了养老院之后,就自己搬出来住了。”陈一萌把脸侧向左边,眼睛频繁眨着。
黄波听见她那尽量微弱的吸鼻子的的声音,他端起酒杯转移了视线。
“我记得你跟徐小爱是同个小区的。”
“嗯,我第一次回去的时候还碰见她了,她给我送了一张请帖。新郎是跟我们同届的高中校友,我不记得什么名字,婚礼前我就走了。再回去的时候,邻居说她跟着老公一家人搬到南方的城市了。”
黄波默默地喝着酒,没有说话。
陈一萌知道,她该走了。
“黄波,你现在过得好吗?”
“嗯?”
“没事儿。我想回去了。”
走出烧烤店,黄波招来出租车,把陈一萌送上车。
陈一萌坐在车上,邀下窗户探出头来。
“其实我跟徐小爱不熟。她专门来给我请帖,走的时候很犹豫地回头问了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跟你谈过恋爱,然后问我有没有你近来的消息。”
车窗再次摇起,出租车渐行渐远,走到路的尽头拐了弯。
天有点冷,下起了毛毛细雨。黄波紧了紧外套,往他的美人博物馆走去。
(四)
黄波本以为,有了美人博物馆,他找老婆的事情就会变得比以前容易许多。可在他借美人博物馆得以与成百上千的女人打交道之后,他对徐小爱的念想越来越重。 黄波的财富不断增加,他坚持的原则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一开始,他坚持无论是物品的提供、接受由物品改造都是自愿的;只交换不买卖。最后,他没有原则了。
美人博物馆使他利欲熏心,导致了他最想实现的事情慢慢荒废:寻找徐小爱,哪怕只是通过自己编织起来的交换网获得任何意见与徐小爱有关的物品,改造出一个徐小爱。
陈一萌走后,黄波发现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他把新的预约都定在了下个月,打算把手头上已经预约的客户处理完毕后,回老家看望他的老父亲。
平日美人博物馆门庭若市,黄波根本没有时间外出,况且,钱财、藏品、生意都有人自动送上门,他根本不需要外出。所以在他这次出远门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美人博物馆对社会所产生的一连串效应。
下了出租车,站在熙熙攘攘的长途客车站的站前广场,他发现无论是年轻少女,还是中年妇人、年迈的老妪,长相都雷同,头发、声音、五官、甚至腿型,成千上万的女人,归纳起来只有寥寥几种长相。
让黄波真正感到危机逼近,是从乡下回来之后。
黄波只在家呆了不到一天,当晚七点多接到老顾客高女士的电话,说马上要出远门,很长时间都在国外,希望今天晚上能去一趟博物馆。黄波于是包了一辆车立刻返回。
回到别墅,他才知道挂在门口的“美人博物馆”的招牌被砸了。大铁门上被泼了红色的油漆。二楼的落地窗户被人投石砸破了,靠着窗户边的几个陈列柜也被扔进来的石头毁坏了。黄波拨通了高女士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她听说博物馆被砸了,改个时间再约。
黄波换了一扇更为坚固的铁门,别墅的安保系统也进行了升级,还购买了带有指挥安保系统的机器人,但这阻止不了越来越多找上门来的投诉者。
黑社会的老大找上门来了,逼问黄波,他的女人被改造成什么模样,知不知道奸夫淫妇的去向;一个女人前来自寻短见,说她用来交换小蛮腰而献给博物馆的口红,后来竟使老公平养的小三获得了和她一样的樱桃小嘴,而她最引以为傲的嘴唇,是她唯一能把小三比下去的优点;经过美人博物馆改造的女人,有的因为改造过后相貌雷同的女人太多,有的因为丈夫、家人的反对,要求恢复原本的自己,可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标本,于是在黄波家里撒泼不走;整形美容机构的业务量直线下降,最后不得不在美人博物馆的势如破竹的壮大中倒闭,破产的老板们成立了联盟,想办法对付黄波和他的博物馆;妇女权益保障会和女权运动人士也通过各种媒体发表声明,在美人博物馆门前静坐,强烈谴责黄波,声称如果黄波不关闭博物馆,就鼓动社会各界人士向联名向法院提出情愿,要求强制关闭美人博物馆。
来自各方的敌对力量轮番在每日的凌晨十二点前后包抄围攻美人博物馆,使得客人不敢随便进出,博物馆的业务骤减。
黄波尝试过上门服务,可被女人的男友发现二人深夜共处一室,黄波遭了一番毒打。
黄波被逼得没有办法,把美人博物馆转移到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转为地下经营。藏品太多,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请搬家公司来搬运,唯有在深夜悄悄地分批运输,前后花了半个多月才全部转移完毕。
搬到防空洞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关每一个来访者,要求必须要有他本人认可的推荐人陪同,并提前预约才可进入博物馆;所有的展品不像以前那样全部罗列出来供访客参观、挑选,而是按照预约之时确定好的需求,只提供能达到改造效果的几件展品以挑选。访客进入美人博物馆前,都要通过安保机器人为其进行的全身安检才能进入。
访客少了,藏品的贡献者也随之减少,美人博物馆在防空洞里苟延残喘地经营着,再也回不到昔日的辉煌。每日接受改造的由以往最高峰的几十人,变成如今的零星几人,有时候仅有一两个人。
这一天,黄波要接待十几位女士,她们都是由一位曾经在美人博物馆接受过几次改造的老顾客高女士牵线介绍来的。
通过了安保机器人的检查之后,十几位女士在深夜十一点进入了美人博物馆,而那位高女士也在其中。
两个机器人将女士们带到会客室,黄波进来打了声招呼。
“欢迎光临美人博物馆,我是黄波。各位的需求我已经了解清楚,请各位稍作休息,我去把宝贝们拿出来。”
随后,黄波转身走出了会客室,其中一个机器人紧随其后。
藏品在会客厅旁边,专门用特殊安防材质搭建的密室,只有黄波的指纹才能开启密室的唯一入口,每次开启密室的时候,机器人都在黄波的身后做保护。
黄波根据之前确认好的需求,拿出了二十几样藏品给女士们挑选。然而女士们只看了一眼展品,就表示不满。
“有没有贡献者的照片?”
“最近外面排斥美人博物馆的声音比较激烈,贡献者都不愿意提供照片。”
“能不能再多拿一些展品给我们挑选呢?”另一个穿着富贵而浮夸的女人问道。
黄波有点犹豫,但看在难得今天人多,又都是高女士介绍的,便又到密室去拿其余的展品。
正当黄波成功验证完指纹,密室入口开启的瞬间,黄波的后脑受了重重的一击,他顿时瘫在了地上。
偷袭黄波的正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机器人。
那十几个女人冲进密室,后面还跟着他的另外一台机器人。 机器人给门禁系统发出指令,启动了美人博物馆的大门,上百号人冲进了博物馆,开始毁坏里面的一切。
高女士站在密室门口,惊恐而慌张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黄波。
人们的匆匆脚步从黄波眼前经过,密室里传来闹哄哄的打砸声。黄波伸手呻吟着,挣扎着,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在即将丧失意识之时,他看见高女士蹲了下来,看着自己,黄波尽了最后的努力,跟高女士说了一句话。
高女士去探望被拘留的黄波的时候,心里有愧疚地道出了一切。他购买的机器人,是方正公司的出品,而这家公司的高层正是妇女权益保障会的荣誉会长,早在黄波购买机器人的时候,这位高层就让工程师在机器人的系统里做了手脚。那日让他急急忙忙从老家回来,其实也是想通知他,博物馆被人砸了。她本人,是受自己丈夫的离婚威胁,迫不得已才替那十几个女人进入美人博物馆打掩护。她的丈夫是城里有名的富商,旗下最挣钱的产业就是医学整形器械,对黄波的美人博物馆深恶痛绝。
黄波在高女士的帮助下逃避了牢狱之苦,代价是他不能重操旧业,美人博物馆要从此消失,黄波以后也不能再跟高女士有任何联系。
道别的时候,高女士将一个小盒子交给黄波。
这是美人博物馆被攻陷的时候,黄波昏迷之前拜托高女士保住的唯一幸存的藏品。 那是一副耳机,是用小青的内衣与一个烟嗓女人交换的,女人用这耳机来接听手机电话。
他找到了小青,把耳机送给了她。至此,最后一件藏品也没有了。
他忽然很想念徐小爱。美人博物馆经营到最后,他没有任何一件属于徐小爱的藏品。
(五)
黄波真的从此关闭了他的博物馆。
依然不断有人找他麻烦,那些讨伐他的人,非要他身败名裂、被困监牢才善罢甘休。也有人千方百计要找他改造自己。
他曾给需要避难的女人改头换面,却在自己需要躲避的时候无法改头换脸。
他觉得很疲倦,决定回老家。
一进门,老父亲问他:“我去给你抱个孩子来养吧。” 黄波不置可否,看着老父亲蹒跚着向村口走去。
多年都没人住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而他在城里那间小屋里的所有物品,都被老父亲堆放在着房间里。
黄波整理着房间里的旧物,当他翻出高中时用过的书包,他眼前一亮:那个带着铁锈的饼干铁盒,安静地藏在他用过的书包里,他记得里面收藏有徐小爱的一只发卡、她冬天用过的润唇膏、一只破了洞的毛线手套……
黄波捧着饼干铁盒,全身发抖。
“咚咚咚……”那只立在墙角的古老大笨钟敲打出正午十二点的钟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