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诗琢
若不是七岁那年做了一场噩梦，蓝夜也不会在沉睡中挥舞拳头，更不会将床头柜上的花瓶打烂。而她的手上就不会留下一道疤痕。
那样她与凌晨的故事便不会以这样美丽的方式打开，美丽的一如那道疤痕的样子。
THE.ONE
早晨的天空蔚蓝，心情悦然，只是……包子有点咸。
蓝夜背着书包站在公交站牌前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来了又走的203路公交车埋怨道，“臭女人，还不来！”
蓝夜嘴里的臭女人叫卓然，她们每天都会一起坐203路公交车去学校，这是她们多年不变的习惯。
当蓝夜看见卓然手握着一瓶矿泉水走过来时，不禁露出了美丽的笑容，“爱死你了。”
卓然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蓝夜就一把抓过她手里的水说，“渴死我了！”
就在蓝夜喝水时，卓然举起手机给蓝夜拍了个照，并对其手背上的疤痕来了个特写。
“什么个意思？”蓝夜放下水问。
“你应该知道凌晨吧？”
蓝夜当然知道凌晨，那可是学校里令很多女生都为之痴迷的校草级人物。超级帅、学霸、富二代，蓝夜经常听到有女生对其如此评价。当然还有诸如高冷、少言寡语、很难靠近等颇为惋惜之词。而蓝夜也只是听听罢了，她才不像别的女生一样花痴。她最多也只是在碰巧遇见时偷瞄两眼，时不时地想着他的样子在日记里写一些匿名的小思念，偶尔还会做一些与其手牵手的梦而已……额！
蓝夜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和那些花痴的女生并没有不同，或许更甚。“我知道他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什么关系呢？”
“我昨天偷拍了他。”卓然边说边操作着她的手机，“结果发现他手上也有一道疤痕，和你手上的那道一模一样。”
“那又怎样！”蓝夜一脸的无趣，“你该不会把这事发到你的微信群里去传播吧！”
蓝夜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她知道卓然总是喜欢将学校内的八卦事件发到微信群和朋友圈里，以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当然卓然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她父母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而她也凭此优势开了家网店，而微信也是她的一种销售渠道。她掌握着全学校百分之七十以上女生的微信，而这百分之七十以上女生的微信则关联着全学校几乎百分之百男生的微信。这股力量不容小觑。
“是的！”卓然终于放下手机对蓝夜笑了笑说，“我刚刚已经这么做了。”
蓝夜撇了撇嘴，一脸的无所谓。但她还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我是个商人，从不识良心为何物。”
THE.TWO
对于枯燥的高中生活来说，一旦出现点什么新鲜事物，那绝对像是划燃了一根火柴，然后星火燎原。而蓝夜身处火海却浑然不觉。
蓝夜第一次发现校园里有人对她流露出异样的眼神时，还不以为然。然而当她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后就急了。
“怎么了？干嘛要这么奇怪的看着我。”蓝夜走进教室揪住一个正在窥看她的女生的衣领问。
“难道……你……你这两天……”那女生战战兢兢的说，“没看微信吗？卓然的那个群。”
蓝夜向来都不怎么喜欢关注微信，若不是卓然的威逼利诱，她才懒得进那样一个无聊的群呢！所以即便进了，她还是设置了免打扰。
蓝夜打开卓然的微信群看了一下，然后就懵了。她翻看了好几页，其内容全是关于她和凌晨的。有人围绕他们手上的疤痕编起了故事，有人说他们早已相恋，那疤痕就是他们为爱所刻下的。也有人说他们的疤痕形状特别像“L”，代表了“LOVE”。更有人对那“L”状的疤痕解读为蓝夜和凌晨两个人彼此姓氏的拼音首写，比“LOVE”更有爱。
蓝夜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觉得屏幕背后的这些人太能扯了，照此下去，这些人能编出一部长篇小说来。这些蓝夜都能接受，但接下来她看到有一个微信名为“小仙女”的人在群里发她的丑照，她就不能忍了。
那些丑照展示了蓝夜日常里的各种不雅模样，有她打哈欠时张大嘴巴眯起眼睛的，有她吃饭时两腮满涨的，还有她哈哈大笑时五官聚拢的……
而且每张照片上都配有同样的文字:丑女人，才配不上凌晨呢！
“这该是有多恨我，才会这么做的呀！”蓝夜看着“小仙女”那明显被美化过的头像小声的说。然后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也许她只是太喜欢凌晨了。”
蓝夜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出现了凌晨的身影。此时凌晨正和一个女孩儿并肩走着，女孩儿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和凌晨走在一起很般配的样子。蓝夜这样想的时候内心泛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她不愿承认那感觉有点酸，但吃醋这个字眼却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
蓝夜看见女孩儿停下脚步指着手机屏幕给凌晨看，不一会儿女孩儿突然抬起了头，其目光正好对着蓝夜所在位置的那个窗子。蓝夜吓了一跳，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女孩儿又抬起一只手朝她指了过来。那一刻蓝夜吓得赶紧转过头躲开了。
待蓝夜平静之后，她才意识到以那女孩儿和自己的距离，以及室内外的明暗差异，那女孩儿是不可能看到她的。所以刚才那女孩儿很可能是在向凌晨指示某个位置或者方向。而当蓝夜再次探过头去看窗外时，却发现那女孩儿和凌晨都已经不见了。
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唏嘘声，并夹杂着两三个女生激动的惊叹。等蓝夜好奇地抬头去看时，发现凌晨已走进了教室。蓝夜突然明白了刚刚窗外所发生的那惊魂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不出蓝夜所料，凌晨就是来找她的。
“你……就是蓝夜吧！”凌晨声音压的极低，似乎很小心。
蓝夜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其坐下。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心目中的男神，她紧张到说不出话。
“那个……”凌晨坐了下来，但神情看起来似乎比蓝夜更加紧张，“是苏荷告诉我你在二一班的。。”
“苏荷？就是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吧！”蓝夜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出口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到了，太温柔了。
“是啊！”凌晨说完又转头惊奇地看着蓝夜，“你看到了？”
蓝夜看着凌晨那张精致的脸，再加上和其眼睛的对视。她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跳动，愣了好久她才想起凌晨刚才的问题，于是她赶紧点了点头，“是啊！我看到了。”
“那个……”凌晨不停地揪着耳朵，一脸的紧张，“微信群里的那些谣言，我也是才知道的……我……”
蓝夜近乎贪婪的看着凌晨，并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想……你……”凌晨突然闭上了眼睛，似乎紧张到了极点，“你能不能放过我！”
蓝夜差点惊讶到下巴脱臼，她没想到自己被“爱情”了这么久，就这么轻易的被人给“甩了”。怒火吞没了所有，她才不管什么超级帅和富二代呢！去他的温柔，“你说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我还想求放过呢！”
“可是……”
“是苏荷让你来找我的吗？她的微信名字是不是叫小仙女？”气急的蓝夜打断凌晨的话追问到，她觉得这些一定有所联系。。
凌晨顿时吓得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现在也告诉你一个名字，你应该去找她算账。”蓝夜一脸的杀气，“卓然！”
THE.THREE
原本想一见到卓然就一顿痛骂的蓝夜，在真的看到卓然时又一下子泄气了。因为她觉得她怎忍心骂一个满脸堆笑的，还给她带了果汁和汉堡的好姐妹。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带！”卓然满脸堆笑的说。
“我可告诉你，赶快在微信群里发声明证明我的清白，要不然你就是给我买一辈子的汉堡我都不会原谅你。”
“可以是可以，不过……”卓然迟疑了片刻，“你知道我是个商人……”
“就知道没有白吃的汉堡啦！说吧！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了，就是我现在有一批新衣服要上架，所以想请你做一天的模特，拍一些照片。薪酬和以前一样。”
抠门的BOSS，已经一年没给我涨薪水了。蓝夜不满地撇了撇嘴。
“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对……开心一点……好的……臀部翘起一点……非常棒……”
蓝夜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连衣裙，在卓然的指示下做着各种动作，卓然手中的相机也在不停的闪着光。蓝夜对这些并不陌生，毕竟她做平面模特也不是一两天了。
“你说你，明明有模特公司找你签约的，你非要那么清高的拒绝掉。”
正在换衣间换衣服的蓝夜，听到卓然的话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我才不是清高，而是因为不想被约束。”
“唉！真是浪费颜值和身材！”
蓝夜换好衣服打开门的那一刻，一下子愣住了，“凌晨……怎么在这里？为什么？”
“哦！凌晨他……刚到。”卓然躲开蓝夜的眼睛，低头去摆弄她的相机。“因为他像你一样对我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所以我也对他提出了同样的条件。我说过我是个商人，商人当然不会放过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你……”蓝夜虽生气却又无奈。她以前听卓然每次说自己是商人时，都当做是玩笑，但此刻她真觉得卓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哎呀！别磨叽了，我可是给你们发了薪水的。”卓然催促道，“还有好几套情侣装要拍呢！”
“放松……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笑……像情侣一样甜蜜的笑……”
几套情侣装拍下来，蓝夜早已满身大汗，不是因为热，而是紧张。
“太漂亮了。”卓然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说，“我觉得连后期美化都不用做了。”
THE.FOUR
蓝夜一脸冷漠的随凌晨走出了卓然的衣库，但她的内心却是燥热的。就和刚才卓然提议让凌晨送她回家时一样，她虽然表面上在排斥，但内心却在暗自窃喜。
“还在生我的气吗？”凌晨侧头看着蓝夜说，“上次都怪我没弄清楚状况就去找你，我只是听苏荷那么一说。”
“没事的了。那个苏荷……”蓝夜小心地看了一眼凌晨，“是你女朋友吗？”
凌晨果断地摇了摇头，“只是朋友。她爸是我爸公司里的一个大股东，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
“哦！青梅竹马呢！”
凌晨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
路边广场上的喷泉喷洒着水花，有风吹过，蓝夜闻到了一股清凉的气息。她忍不住跑过去用手接水洗了把脸。然而当她惬意的转过头时，却看见凌晨正一脸惊讶地望着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你不怕把妆给洗掉吗？”
阳光洒在蓝夜那湿湿的脸上，她笑了，和那阳光的颜色一样。“那也要有化妆才行啊。”
凌晨也笑了，“你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遇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说说看，我喜欢听故事。”
“那一年我八岁，在游乐场遇见的那个女孩儿。当时她正蹲在水池边洗脸，然后她转过头冲着我笑，那笑就和你刚才的一样。那天女孩带着我在游乐场里玩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当时我很好奇她怎么对游乐场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她说是因为她爸妈经常带她去。”凌晨笑了笑，但那笑里似乎藏着些许无奈，“我真的好羡慕她。”
“为什么？”
“当时那个女孩儿也这么问我。我告诉她说那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我还告诉她说我之所以不能经常来游乐场，是因为我家里有一个叫妈妈的恶人，总是拿锁链锁住我，不让我出门。”凌晨的眼神里携着一丝怨恨。
蓝夜愣住了，因为她知道凌晨所讲的这个故事。
“直到现在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去游乐场，而那唯一的一次也是有代价的。”凌晨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疤痕说，“我的时间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被妈妈安排着练钢琴、跆拳道，还有美术和各种外语，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一条长长的锁链，让我失去了所有的自由。我很想看看同学嘴里的游乐场是什么样子的，所以那天我划伤了自己的手，让妈妈推掉了所有的课带我去游乐场。当然我没敢告诉她我的手是怎么伤的。”
假如没有手上那道疤痕，蓝夜可能就不会记得这故事，也不会记得这男孩，毕竟那只是她小时候一段并不太起眼的经历。是那道疤痕让她每每看到时，都会不由得想起。那疤痕来自一个噩梦，而那个噩梦源于这故事。
“是我让你想起了那个女孩儿，那么……”蓝夜转过头小心的说，“你有想过要再次见到她吗？”
凌晨出神的看着蓝夜的眼睛，“我期待再次遇见她，同时又觉得害怕。害怕遇见她时她已经变了，变得像我一样不自由。又害怕她依然未变，那么我还要像当年一样去羡慕她。”
蓝夜躲开了凌晨那仿佛在深窥的眼睛。她很想对凌晨说自己就是那个女孩儿，同时又觉得害怕。害怕自己“变了”或“未变”，都不是凌晨所想要看到的那个样子。
THE.FIVE
蓝夜收到凌晨的微信时，她正在吃饭，结果一口米饭还没嚼就咽了下去。害她拍了好一阵胸口。但她还是开心的，因为凌晨竟然说要请她看电影，算是对第一次见面就把她给“甩了”的弥补。
“你妈不是管的挺严的吗？你是怎么出来的？”蓝夜一见面就问。
“因为我对我妈说，学校布置作业要写一部电影的观后感。”凌晨的表情里有一点小骄傲，“所以她就答应了。”
“很好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你吧！就觉得能想到好多理由去欺骗我妈妈。而且不觉得有负罪感，反而有一种赢了的快感。”
蓝夜专心的看着电影，在遇到搞笑的场景时，她会无所顾忌的笑出声音，在遇到伤心情节时，她会忍不住流泪。而有时候她甚至会激动到用手去抓身边凌晨的手臂，那是她不自觉的动作。只有她偶尔转过头看到凌晨在惊讶地看着她时，她才会收敛那么一小会儿。
一年之后，同一个电影院，同样的两个人，不同的是他们一起走过这段时间后的熟悉。现在的凌晨已免疫了蓝夜所有那些一惊一乍的举动。哪怕蓝夜用力抓他的手臂，他也是一副完全无感的样子。但蓝夜希望他的内心是有波澜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于是蓝夜想下一次再抓他手臂的时候，一定要更用力一些。
这一年间，蓝夜在凌晨身边大多时候扮演的是一个导游的角色。她带着凌晨去吃排档，去唱K，去打网游，甚至去街上派发传单。总之都是一些凌晨从未尝试过的事物。就好像当年她带着凌晨在游乐场里疯玩一样。
而这一切的顺利实现，离不开凌晨向妈妈编造一个个的谎言。
凌晨说那些谎言所累积的是越来越多的成就感。那么他的那份成就感只是因为逃开了妈妈的束缚吗？还是说其中有一丝感觉是因为我的陪伴。蓝夜猜不到，她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会得到答案，她想要的答案。
校园里关于他们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也许是因为有了更多更新的八卦，也许是因为蓝夜和凌晨不在意了。
刚下过雨的晚上，空气微凉。所以刚走出电影院，蓝夜就冷的不禁双手交叉抱住了肩膀。当凌晨绅士的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肩上时，她愣住了。
蓝夜以前每次看到电影里有这种桥段的时候，都觉得好俗。但是此刻她却觉得挺浪漫，挺陶醉的。然而下一刻她的一句话就毁了这浪漫的场景，“这衣服好大呀！就像个孕妇装似的。”
“那你就留着到时候用吧！”没想到凌晨的话更加不走心。
“你……”蓝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然而她又不好责怪，因为她不知道凌晨那句话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凌晨又揪起了耳朵。
“好了！就别揪耳朵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蓝夜扯了扯凌晨的胳膊。
放下手臂不再揪耳朵的凌晨似乎更加尴尬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方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好读什么大学了吗？”蓝夜试图跳转话题来化解尴尬。其实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但又一直不敢。她怕用错语言和情绪，而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安，而此刻的尴尬气氛倒是很好的掩饰。
“我……”凌晨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想读中传媒。想以后做一名国家地理的摄影记者，能够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而不是像我爸一样待在办公室里看很多文件，开很多会议。”
“但是呢？”蓝夜知道凌晨迟疑的背后一定有转折。
“但是我妈早就安排好了让我去英国读书，她甚至在学校附近都买好了房子。”凌晨转头看了看蓝夜，“你呢？”
“我！”蓝夜笑了笑，“你所想的，就是我要做的，中传媒。我希望自己以后能当一个主持人。”
“真羡慕你！”
每次蓝夜听到凌晨说“真羡慕你”时，内心都会有一些失落，她想要改变，却又觉得无能为力。而深埋内心的那些话也因此迟迟不敢出口，她害怕一出口只会让失落更加沉重，而这一次她更害怕那些话会成为离别的陪葬。但她知道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了，“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去游乐场，我有事想告诉你。”
等待的过程是难熬的，虽然这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蓝夜看到凌晨终于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刚好有事想告诉你。”
蓝夜曾以为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肯定会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勇敢了，她只想让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不用笑颜左右，不用眼泪强求，就好像自己并没那么喜欢。因为她想要凌晨自由的选择去或者留，尽管凌晨根本没那么自由。
THE.SIX
蓝夜打完饭，刚要坐下来吃，却突然看到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她抬头去看，才发现是苏荷正站在食堂门口拿手机对着她拍。她想都没想就快步走了过去，没想到这正中了苏荷的诡计。
蓝夜走过去刚要伸手阻止苏荷拍照，苏荷却松开了手机。啪的一声手机落到了地上，接着苏荷又抬起脚在手机上猛踩了一下，然后大声的说，“摔坏了我的手机，快赔我。”
整个食堂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了过来，然后一阵唏嘘。
蓝夜看了看苏荷那一副嚣张的表情，又看了看地上那手机上的苹果标志，她才明白自己中了一个多贵的圈套。
“傻了吧！”苏荷凑近蓝夜的耳朵说，“这可是iPhone 7 Plus的高配版，现价八千多。不知道你爸妈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呢！”
“你……”
“别试图让这一切变得更复杂，我会让你更加负担不起。”苏荷得意的笑了笑，“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和凌晨有任何来往……”
“我和凌晨来不来往是另一回事。”蓝夜冷笑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我会赔你的。”
面子是挣到了，可蓝夜的内心却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爸妈开口要那么多钱。
正趴在课桌上郁闷的蓝夜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脑袋，她不用看就知道是卓然。“滚！正烦着呢！”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卓然在蓝夜身边坐了下来。“有爱情的滋润还嫌不够呀！”
“少说风凉话了。”蓝夜抬起头瞪了一眼卓然，“我把爱情卖给你，给我八千块钱好不好。”
“哎呀！我知道的了。不就是一部iPhone 7 Plus吗？包在我身上。”卓然低头捣鼓着她的手机。
蓝夜撇了撇嘴，“鬼信！”
“可是我已经这么做了。”卓然把手机放到蓝夜的面前。
蓝夜看到了交易记录，但她却不敢开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你可是个商人唉！”
“我……”卓然欲言又止，随后其满脸的失落和渐湿的眼睛代替了诉说。
“对不起！”蓝夜读懂了一切，她紧紧地搂着卓然的脖子说，“太爱你了！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模特。”
“一辈子！我可不愿意！我不卖老年装的……”卓然渐渐收起调侃的语气，转而认真的说，“一年前凌晨买了我衣库里所有的尾货。”
蓝夜松开怀抱疑惑的看着一脸不自然的卓然，“好奇怪呀你！突然提这些无聊的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嘛！”
“我只是……”卓然躲躲闪闪的说，“只是想说凌晨他……他是个好人，他将那些尾货捐给了山区。”
许久以后，蓝夜才知道卓然这些奇怪的话是一些提醒，而她所流露的不自然其实是一份愧疚。
蓝夜看到今天的苏荷没有像以前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容，更是一脸颓废的样子。
蓝夜将手机递到了苏荷面前，苏荷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过去。而是抬头看着她说，“为了凌晨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昨天他却告诉我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由，而我却只会紧紧地抓着不放。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放手。”
苏荷的语气很平静，而盈眶的泪却出卖了她。她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而就在那一刻，蓝夜看到其手上有一道“L”状的伤口。从结痂的颜色来看，那伤口存在是时间不是很长。
苏荷最后也没有接过手机，而是转身离开了。
蓝夜内心一阵疼痛，她觉得那背影好瘦弱，似乎写满了无助。她相信苏荷所说的“为了凌晨我什么都愿意做”，是真的。
THE.SEVEN
周末的早晨阳光很好，蓝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天空蓝的有些耀眼。她甜甜的笑了，给天空，也给自己。
蓝夜远远的就看到凌晨在公交站牌下等她。凌晨今天穿的很休闲，笑的也很灿烂。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蓝夜的脚步很慢，她一边靠近凌晨，一边在想自己与凌晨之间的距离。存在的距离和该有的距离。她想到了高考之后凌晨要去英国读书的必然，她想到了苏荷昨日言语里的爱而不能，想到了自己面对这一切的茫然无措，无能为力。所以她希望能够让自己保持一种距离，一种别而无伤，得而无愧的距离。
“这次对你妈妈撒的什么慌？”蓝夜问。
“我还没来的及说理由，她竟然就答应了。”凌晨一脸不解的摊了摊手，“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一路上凌晨不停在问关于游乐场里的事，在得到蓝夜的回答时，他会惊讶的睁大眼睛，也会开心的笑出声音，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无知又可爱。然而刚一走下公交车，凌晨那孩子般的神色就瞬间凝固了，转而一脸失落的看着前方怔怔的说，“我妈妈。”
蓝夜顺着凌晨的视线望去，她看到在正对着游乐场大门的地方，停着一辆红色宾利跑车。车旁站着一个穿着精致，手提LV包包的女人。看得出女人保养的很好，也很有气质，但也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高傲。
女人走过来礼貌性的笑了笑说，“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吧！”
蓝夜和凌晨随女人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走到了咖啡店。然而刚一走进咖啡店，女人就转头把车钥匙放到凌晨的手里说，“哦！我把药忘在车上了，你去帮我取来吧！”
蓝夜此时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女人设计好的。
“我心脏不好，离不开那些药。”女人看着凌晨走出了咖啡店大门以后，才转头对蓝夜说，“我们找个位置坐下吧！”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应该猜得出我今天见你的目的吧？”女人说完优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也许吧！但我想听你告诉我。”蓝夜不卑不亢的说。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一年前凌晨第一次对我撒谎的时候，我就知道。但那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长大了，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只要他不偏离他该走的路就好。可是最近他却告诉我说，他不想去英国读书了。我没问他原因，因为我喜欢自己找，并解决掉。”女人把手里的LV放到蓝夜面前，“给你的，里面还有很多你奢望不及的东西，离开凌晨。”
“我想您误会了。”蓝夜把包包推回到女人面前，“我倒是很想为了这些我奢望不及的东西离开凌晨，可是我又没和他在一起。”
“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他离开我给他选好的路。”女人用凛冽的眼神看着蓝夜，“所以别企图改变他。”
“我没有企图改变他，我只是想告诉他应该为自己而活。”蓝夜以坚定回应凛冽，“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被你安排好的，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选择？”女人冷笑了一下，“他还需要选择吗？他生来就是继承者。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没处在我们这样的家庭。”
“是吗？那我应该因此而觉得庆幸。”
“你只是在嫉妒罢了，因为凌晨在这个家所能得到的，是你父母所无法给予你的。”女人轻蔑一笑。
“是啊！我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医生，没有骄傲的资本让我继承，也没有像你一样受人关注，可以经常上报纸，上电视。我记得去年您因为做心脏手术上了报纸，而您不会知道给您做手术的那个人就是我爸爸。”
女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小时候没有学过钢琴，没有练过跆拳道，只报过一个美术班，那也是因为我自己喜欢画画的缘故。我父母会经常带我去动物园，游乐场去玩，我印象里的童年是有很多颜色的……”
女人脸色有些难看了，她当然听得出蓝夜的话意有所指。
“凌晨告诉我说，他小时候只去过一次游乐场，那也是因为那天他的手受伤了。可你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那是因为……”蓝夜止住了话语，因为她看见女人端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她不想让女人过于激动而导致心脏出现问题。
“凌晨不是不想反抗，他只是不敢说，越大越不敢。”蓝夜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因为他觉得越晚的说不，就是在越多的否定你的付出，他不想你失望。”
女人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药盒，然后打开取出一粒药放进嘴里。
“放心！我知道您要的是什么！”蓝夜起身对女人说，“我会像您说的那样，离开凌晨。”
蓝夜一走出咖啡店大门，她的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那泪不是因为她要兑现承诺离开凌晨，而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和凌晨走进那已近在咫尺的游乐场。
还没来得及走进游乐场对凌晨说自己就是当年他在那里遇见过的小女孩儿，还没来得及说那个小女孩儿在遇见他的那个晚上做了一个噩梦，还没来得及说噩梦里女孩儿看到他就要被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拿锁链给锁住了，而女孩儿为了打破锁链救出他，竟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拳头。
还没来得及说那个梦境之外，女孩儿挥起的拳头落在了床头柜的花瓶上，结果手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还没来得及触摸着那道疤痕，将“我喜欢你”用远一点的距离说成“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里，我很开心。”
也许这样也好，我没说出口，那女孩儿就没有出现。他也不必矛盾的看见那个女孩儿变了或者未变。
THE.EIGHT
高考越来越近了，每个人都开启了奋斗模式。似乎这是一种必然的季节，就必须做出一种忙碌的样子，哪怕是假装的。
蓝夜假装自己除了课本以外，对什么都没有感觉。她看到凌晨时依然会微笑。但她知道那微笑早已消失了温度，而变得陌生，变得遥远。而凌晨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默契，没有问，没有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蓝夜如愿以偿的考进了中传媒，卓然则选择了省财经。
“因为我是个商人。”分别的时候，卓然挥着手对蓝夜说。
蓝夜没有打听凌晨的去向，她觉得自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那样她也不必去猜测什么。
站在中传媒大学的门口，蓝夜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她在告别过去，好轻装前行。
然而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内心有很多种情感掠过，有惊讶，有疑惑，也有委屈，“凌晨！你怎么会在这儿？特意来和我告别的吗？”
“我是来报到的呀！”
蓝夜摇了摇头，她希望是真的，但其内心却写着无数个不可能。
凌晨展开手里的入学通知书给蓝夜看，“是真的！”
蓝夜泪湿了眼睛，她内心的委屈终于爆发了。
凌晨伸出手替蓝夜抹去眼角的湿迹，“是你替我打破了锁链，而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在游乐场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我记得你的眼神，而它从来没有变过。”凌晨认真地看着蓝夜的眼睛说，“我不早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根本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那么当初你说想要告诉我的事，也就是这些吧！”
“不！”凌晨摇了摇头，“我想告诉你的是，一开始是我让卓然在微信群里发的那些照片。”
“为什么？”
“因为……”凌晨又开始揪起了耳朵，蓝夜以为他会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最后却只是一句“靠近你，我总要先找个理由吧！”
蓝夜顿时凌乱了，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整个故事的颜色就变得不一样了。她认真的看着凌晨的眼睛，脑海里回放着一路的情节，从一开始到现在。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手上那道疤痕时，就觉得再没有比它更完美的理由了。”
蓝夜的脸上渐渐泛起了温暖的笑，她觉得自己第一次窥见了幸福的颜色。可这一切是真的吗？蓝夜觉得还需要一个问题来证明这一切，“那么条件是什么？我想卓然绝不会无所求的为你做那些事。”
“当然！我们是有交换条件的。”凌晨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做了一笔无比划算的生意，“我买了她衣库里所有的尾货。”
“可恶的卓然！讨厌的商人！”
THE.END
“那么你手上的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凌晨拉起蓝夜的手，看着那道疤痕，“它有故事吗？”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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