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过往理解中,“道家”是一种以退为进无为无不为的灵活积极精神,是假设了相对于自身的外界可能存在的很多困难和考验的,它是在教导人应当采取怎样的一种总体应对态度和策略化的对抗以求强大自己保存实力的路径,好像太极拳总是虚变实实变虚的虚实结合相互依存,它被用以形容和概括群体的变化,劝说那些以强对强的对待者,去了解、研究和适应、解决其间的变化,达到长久治理的效果。
然而当这位老道长谈及太极拳时,一言而过,似乎认为它是种不堪实用的武术,我心里还是格登了一下,姑且认为我们所指的都是同一种太极拳的定义,那么,他是否是倾向于在表达一种更多的对抗中的实战意义呢?我所知很多传统武术大多讲究几招制敌,不是武侠片里的乒乒乓乓打个几百招的那样。崇尚实用,去除非攻,是否一种更难的自我挑战呢?这是技术与技术的对比,也即是人与人之间的辩证,而不是人与大自然、人与本心之间的对照,那么,是否我也困于了把人作人的认知障碍?人可以把人当做人,也可以不把人当做人,仅仅作为一种技术的载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么,若不是也以万物为刍狗,怎么知道天地不仁在何处?至少文中的所指是什么?若是想一想都是错,又何来的真知?
神农尝百草,这是针对人类的一种牺牲精神,神话传说中的先辈,为了拯救他人的痛苦和延续后人的生命,将自己的生命视同于草芥,去了解百草的效用,作可能有价值也可能无价值的无数次挑战,去发掘自身与药材的实用,而不是采用相对保守和回避的方式,因此才发扬和锤炼了人类生命的强韧。若是不惜生命去探索,那么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何处呢?应该是勇于验证和挑战各种不同的方式方法,在现实中去解决人与人之间的问题,而不是金庸笔下《九阴真经》的黄裳那样,闭门隐世,去独自思考破敌的招数,反过来要像虚写的“独孤求败”一样,在验证中自学自证,成为提炼和归道的实用剑圣。当然即使是黄裳,也不完全是闭门造车的人,而是在败中求胜的寻求集百家之长而弃百家之短。
这一言对我颇有启迪。当然秉持对长者的敬意和谢意不能将此还用于长者自身,我恰好也正需要这样及时雨般的点拨,以免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不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难喻。在过去的意识里太极拳原本是一种野战无比赛约束的传统武术,现代搏击却是一种被诸多保护措施限制的体育运动,然而这概念在目前却已颠倒,太极拳武术的演化成了一种会者不专而高手点到为止的运动,反而一场拳击搏击的挑战与搏击下来,对战方的名望、地位、潜在影响力甚至财富、人脉都成了在此一搏的赌赛,那是一场风险难测的命运之战。那么选择太极拳比赛的人和选择实战搏击的人,反而就是挑战搏击比赛的实战更为高压和艰难了。所谓武术的进化,也是因时代而异,在不同的时期承载着不同的变化和以不同的方式推演,好像一个三国时代的普通将士与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狭路相逢的恐惧感,和现代迎面遭遇一辆醉驾慢行的小车的恐惧感是相当的。人总体的承受力和人心的承受心理,若要择难而上的话,就反而是该当积极主动的选择更富有压力的冲浪了。
看来老道长并非孔子三问的来意,而是也在挑战自身与后辈印证,这份勇气当然远胜于我,一个不知岁数的老人,和一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得考虑自身高龄与力乏的承受力,虽然定然有憾于年高,不能更畅谈和热辩,也不得不多个话题点到为止,受限于要顾虑包括健康安危在内方方面面的相适,然而这以入世之勇与诚来反证出世之通与达的精神是非凡难得的,那种不论身份平等相待更是难能可贵,也正因此,让人相见恨晚。
我也很想知道他与我交流了解之后的结论,然而此刻已经暮色渐起,四周慢慢笼罩在一团不易分辨面目的暮霭烟雾里,流水映灯,轻歌笑语,在四周闪烁泛起,周围的茶客们纷纷离去,和老道长相坐对视容貌已经难以看清,他的白衫在竹院暮色中反而更加醒目,虽然谈兴正浓,只是我的去意已经渐盛,恰好他邀了来客,无意听他提及是一名在读大学生。再坚持陪了一会儿,我告辞而去,他招呼说改日再约,我应着退去了。
一路轻快又微疲,念起这来自青城山的老道长,一个跨过漫漫长路的时光旅者,古道热肠又神仙气象,被我意外邀坐,意外一聊,也许是他无数次落墨点水的涟漪之交,也许是他信奉奇遇再续的竭诚相待,也许是某个机缘巧合的命运安排的邂逅,都给人带来了惊喜和启迪,也感慨岁月于人的不惜不饶,许多已经过世或者年长的老人在眼前一闪而过,音容宛在,怀念备至。却又当这样难得历程的老者之间并无芥蒂的相对时,自己有所悟感所眷又不知如何交往,若是李太白,会随之而去吧?若是孔夫子,会别去他乡吧?我只侥幸存了电话号码,也不知何时再有借口联络或者重新深谈,只能百度了一番,发现老道长所言不虚,更震惊说来老人家已经有上百岁高龄,这实在难得,我惊叹着,像一缕飘散的墨气,带着最后的余热,将身后的画,卷入脑中的夜色,回到我的凡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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