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白头人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大历十才子，是指唐朝大历年间十个擅长诗歌的大才子。

他们大多为进士出身，诗风与王维相近，多写自然田园景致，注重诗歌形式美，互相唱和，自然而然形成了这样一个“大历十才子”诗歌流派。

这十人可谓都是同时代的人中龙凤，诗人中的翘楚，其中更有二人是表兄弟，着实令人惊叹。

让人羡慕的这对好兄弟正是《喜外弟卢纶见宿》的作者司空曙与其表弟卢纶。

喜外弟卢纶见宿

司空曙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频。

平生自有分，况是蔡家亲。

01

司空曙性格耿直，仕途一直不顺，写这首诗时已赋闲在家多时，而且是一处四野无邻的“荒郊野外”。

一种落魄潦倒的悲凉情绪贯穿整首诗中。

其中，以颔联二句最为有名。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枯黄的树叶失去生命力，被大树抛弃，犹如断线的风筝，任凭风雨撕扯，身不由己，飘飞不定。

孤灯下的人啊，满头华发，身心憔悴，徒忆往昔，空叹壮志未酬身先死，无可奈何花落去。

这两句诗好在哪里呢？

一是，对仗极为工整，雨中对灯下，黄叶树对白头人，二是，烘托心境，渲染氛围，雨中的黄叶树，灯下的白头人，秋雨中的落叶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寂寥落寞。

两种风景，一种凄凉。比兴兼用，正是其艺术魅力所在。

历代诗评家们对这两句也颇为赞许，认为即便与王维及白居易此等大诗人的相似诗句相比较，这两句从意境渲染上也胜出一筹。

范晞文《对床夜雨》：诗人发兴遣语，往往不约而合。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也。“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乐天也。司空曙有云：“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句法王而意参白，然诗家不以为袭也。

这段范大师的评语还算比较客气，只说司空曙这两句，虽然“句法王而意参白”，但并不算模仿抄袭，言下之意是，有其独到之处。

谢榛《四溟诗话》：韦苏州曰“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乐天曰：“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三诗同一机抒，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乎言表。

而谢大师的这段点评，则直接推举司空曙的这两句超越前辈大诗人韦应物和白居易，理由是其营造的氛围感更浓厚。

确实如此。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更倾向于对景物的白描，期间未见情感的递进，比较平铺直叙。

“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只是对即将步入暮年的客观表述，未见那种刻骨的无奈与凄楚。

而“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让人似乎看到一位孤苦伶仃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凄风苦雨中挣扎，在昏黄孤灯下叹息，如那无根无系的枯叶，即将随风而逝。

一种巨大的落寞和寂寥感扑面而来，悲观气息浓烈，令人产生强烈共鸣。

02

《喜外弟卢纶见宿》收录于《唐诗三百首》五律中，同时收录的还有卢纶的一首送别诗《送李端》。

送李端

卢纶

故关衰草遍，离别正堪悲。

路出寒云处，人归暮雪时。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卢纶的身世也颇为坎坷，令人唏嘘。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少年时便成为孤儿，四处漂泊，吃了多少苦，流过多少泪，期间的凄苦可想而知。

孤独缺爱的人对于友情自然更为珍惜，李端也是大历十才子，二人相见如故，惺惺相惜。

这首《送李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诗歌以景抒怀，离愁别绪与满目枯草，寒云暮雪交织在一起，直至最后，诗人情不自禁，面向好友归去的方向，掩面哭泣，祈祷下一次的重逢。

江湖险恶，世事茫茫，相逢便是缘，感恩一路有你。

一位情深意重的诗人，在风雪交加的沉沉暮色中，铸就了一个温暖人心的避风港。

03

在表哥司空曙的笔下，卢纶同样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频频探访宽慰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他，让他心生温暖和感激。

因缘际会，爱是双向奔赴。两首诗，三位才子，友谊地久天长。

从这两首诗歌中，除了真切感受到那种沁入骨髓的悲凉情感，更读到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温暖和感动。

灯下白头人，归来仍是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