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殊途同归 （第五十八章 两难）
尹父回到家时，尹怀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父亲，尹怀生抬起头，吃惊地说：“爸，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去遛鸟了吗？”
尹父没做声，把那画眉鸟儿笼子挂在阳台上，给笼子里加了米和水，又跟鸟儿说了几句话，便走到尹怀生旁边来，挨着他坐下。他望着儿子与自己年轻时神似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于是将一只手搭在尹怀生肩膀上，说：“怀生，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谁啊？不就院子那些个人吗？”尹怀生淡淡地答。
尹父笑着把手拿下来，说：“我遇到李书记了。”
“李书平？”尹怀生声音抬高了点。
“是啊，虽然同在一个机关大院，平时还难得见他。他说他一个侄女儿看上你了，叫刘灵芝，在县文广局工作。”尹父慢悠悠地说。
“刘灵芝？”尹怀生眉毛抬了一下，心跳加速了。“他还说什么了？”
尹父拍了拍尹怀生的肩，用和缓的语气说：“怀生啊！我知道你心中有人。但是，感情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件事。离开现实的感情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看起来很美好，但其实是空的。你觉得叶婉秋毕业后会回沅水吗？”
尹怀生的脸暗沉下来，父亲的话触动了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沉默不语。
尹父接着说：“你也不确定吧？凡事看开点，尤其是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人心是易变的，三年时间过去，你的心不变，也难保证叶婉秋的心不会变化。你现在的工作发展不错。你知道李书记是爸爸的老同事，但是我们俩不是一路人，虽然现在没有矛盾，但是有这层关系在，他也绝不会有意提携你。现在他侄女儿对你有意，人家女孩子也不差，说不定对你的前途来说，是一个契机。当然不是把你的感情和事业捆绑，但是要有一个稳定的家庭，这些现实因素也是要考虑的啊！”
尹怀生心中如波涛翻滚，父亲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可是听起来又滴水不漏，颇有道理，让人无法辩解。尹怀生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却无法发泄出来，他板着脸，关掉了电视，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尹父见状，知是触动了他的心。便说：“怀生，爸爸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但是感情这条路要多尝试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人家给我说这话是看得起咱们。李书记说准备这周末安排你们俩正式见个面。你就是当给李书记一个面子，去跟人姑娘见一面吧。也不是说就让你们谈。你们的事我们不勉强。你说呢？”
尹怀生心中憋闷，对父亲说：“爸，我知道了，我回房休息了。以后什么事情跟我商量一下，别乱答应人家！”
说着，他起身走向卧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倒头躺在床上。
尹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尹怀生望着天花板发呆，心中思绪万千。他与刘灵芝认识两个多月了，两个人在工作中有一些交集，但平日接触并不是很多。他能感觉到刘灵芝对他的态度有一些特别。所以，今天听父亲这样一说，倒也不感到讶异。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形象：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不够标致，却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她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脸庞较宽，眼睛不大但里面似蕴着一汪水，顾盼时自带风情。一条细长的弯眉恰到好处地挂在眉骨上，衬托得双眼更为动人。嘴唇偏厚，下巴处一颗痣似画龙点睛，为这张脸又增加了一抹神韵。若是把五官都拆开来的话，其实都乏善可陈，可当它们以某种方式组合在一起，却感觉浑然天成，颇让人回味。她最迷人的是身材，体型丰满又苗条，有着青春女子优美的曲线，又带着一丝成熟的风韵。
还有她的声音也让尹怀生印象深刻，与叶婉秋的温柔甜美不同，她是那种充满活力又中气十足的声音。那次他们县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去文广局考察，当参观文化展览馆的时候，刘灵芝就是用这样的声音给他们介绍一些陈列资料的。
就是在那次交流考察中，他们相互认识了。尹怀生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想：“她和婉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子。如果说婉秋如深秋一般宁谧，柔情，深邃的话，那刘灵芝便如盛夏一般火热炽烈。”
当时这个念头在尹怀生脑中一闪而过时，他心中渗出一丝愧疚感，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刘灵芝关注多了点，急忙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挪移开来。
记得那天，在单独开交流会的时候，讨论到沅水县办县刊的问题。沅水县的县刊由文广局负责，已经创办了五年了，可是一直销量不佳，编辑见没有收益，便消极怠工，要不就借口调到其他部门。刊物质量一再下滑，这样变成了恶性循环，县刊成了块鸡肋，继续办下去，这要死不活的状态让人堪忧，局里还得倒贴钱，不办了吧，没法向上头交代，况且沅水县先前制定了建设文化强县的方针，如果擅自停刊不是给别人看笑话，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办还是不办，要办的话，又如何办下去？这棘手的问题由文广局局长提了出来，请与会的人多提建议。尹怀生本想保持低调，让领导多发言。可王树元却主动将尹怀生搬了出来，说：“我们县委办公室的才子尹怀生创办的机关内刊《沅水观察》可是相当成功啊。小尹，你来介绍一下你办刊的经验，让我们学习学习吧！”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尹怀生身上，他微微一笑，略加思索，用沉稳但有力的语调说：“多谢大家抬爱。我初出茅庐，经验不足还要多请各位指点。只是平时喜欢写点文字，正好响应县委加强文化工作建设的号召，办了这个小刊。我水平有限，只能尽力而为，能被大家认可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谦虚的话说完，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有几点建议，不当之处，还请各位多加包涵。第一，在内容上，既然是办县文化刊物，那么应该突出地方特色。首先刊物名称应当简洁又特别。屈原的词《离骚》里有一句叫做‘沅有芷兮澧有兰’，我们不妨取此句词之意，将刊物命名为“沅水芷香”如何？听起来清新隽永也让人印象深刻。”
“其次，刊物最好要有独具特色的栏目。创办一个能贴近当地风土人情和老百姓生活的栏目能有利于刊物的传播。比如我们可以搞一个面向所有沅水老百姓的征文，主题可以是老故事等等，给优秀作品展示的机会，每年可以将某种特定题材的优秀作品汇编成集，出一本书。另外，如果刊物能有当地文化名人捧场，做个荣誉主编什么的，也能很好地扩大影响力。最好隔三差五以刊物的名义举办个名人见面会或者是讲座，培训班等，效果会更好。”
与会的人连连点头。刘灵芝饶有兴致地听着尹怀生说话，将那一束目光从她那如水的眸子里投射到尹怀生的身上。
尹怀生接着说道：“第二，在人事的任用上，不在于多，而在于精。可以采取绩效考核制。如果办刊成果显著，便有优先享受福利和升职的权利，激发大家的积极性。”
“第三，可以开展商业合作，吸引投资，将杂志推广出去。比如隔壁县的澧州青啤，在我们整个德山地区的销量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可以和它合作，搞一个澧州青啤杯有奖征文比赛。设特等奖和一，二，三等奖。特等奖除了奖励万元大奖之外，还能被任命为刊物的荣誉主编，享受终身福利等，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我们可让澧州青啤出资，在省报和其他各类媒体上进行广泛的宣传报道。”
“我们的刊物上要刊发大赛的题目要求和写作指导，可以根据一篇短文写感悟等。参与者必须要购买刊物，才能读懂题目要求。另外，如果参加征文者将澧州青啤酒瓶上的标签一并寄往大赛组委会的话，他们的文章将会优先被考虑。这样，我们刊物和澧州青啤的销量都会获得增加。如果大赛成功举办的话，这种模式还可以延续下去，办成真正有影响力的文化活动。澧州青啤的销路一打开，说不定还会在我们沅水建一个分厂呢！”
尹怀生一口气说完，在座的人顿时给予了他热烈的掌声。文广局局长连连点头，直夸尹怀生才思敏捷，并当场采纳了他的建议。王树元立马高调地说：“这可是我们县委的笔杆子啊，文才一流，写出来的文章那叫一个文采飞扬啊！”
尹怀生谦虚回应，视线扫在与会者身上，碰巧与对面投来的一缕目光对撞，在刘灵芝的眸子里，闪烁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尹怀生马上将视线挪移开。
文广局局长周彦辉说：“小尹，可否邀请你担任我们县办刊物的顾问，不知王主任舍得不？”
王树元答：“只要小尹愿意，我哪有不舍得的道理！”
尹怀生马上回答：“承蒙周局长不嫌弃，我一定全力以赴！”
周彦辉笑眯眯地说：“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刘灵芝，你把今天的会议精神整理一下，会后有不懂的问一下小尹！”
刘灵芝莞尔一笑。
会后，她向尹怀生问了一些问题。尹怀生闻到她身上的淡香味，是他喜欢的味道。可是，她那双眸子流露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灼热，却让尹怀生不敢与之对视。
最后，她对尹怀生说：“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看过你发表的文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子啊！听你说的办刊物的事，我都有点蠢蠢欲动了。我马上向周局申请做你的助手好吗？你不会嫌弃我吧？”
说完，她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双目灼灼地看着尹怀生，嘴角微翘，那下巴上的一颗痣变得妩媚起来。
尹怀生看着她的那颗痣，竟感到一丝慌乱，他避开她的视线，说：“好，你若感兴趣我还有不欢迎的道理？”
刘灵芝听之，那笑容愈发地灿烂了，脸上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目光里的灼热化成一汪似水的温柔。
这些事情像电影画面一样闪现在尹怀生的脑海里。“去，还是不去呢？”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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